丘奉安刚进门就被恩师劈头盖脸一顿骂,连忙唯唯诺诺地道歉。
因为心里揣着事,他环顾了一圈,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才走到沈椼面前:
“沈直讲,这个位置往年都是我坐的,不知能否让个位?”
事实上,批阅策论时,除了上首的位置固定是资历最高的文官,其他位置都没有明确谁坐。
沈椼提着朱笔,悠哉悠哉道:“丘学录见谅,我这卷章已然看到一半了,此时再换位有些麻烦,不如丘学录再找一个位置?”
丘奉安看了一眼沈椼桌上一卷策论上挂着盛浯的签标,眼珠子转了转,腆着脸笑道:
“沈直讲就当通融一下,我待会儿有什么问题也好和老师沟通……”
坐在沈椼旁边位置的宋蒙从这个弟子一开口就感到丢人现眼了:
“你又不是没批过,能有什么问题?这里位置那么多,非得闹着要这一个?赶紧找个地方坐下!”
丘奉安搓了搓手,仍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沈直讲,你就让……”
“丘学录,”沈椼合上一卷策论,看向他:
“这个位置给我坐有什么问题?您是觉得我不能坐这里是吗?”
丘奉安擦了擦汗,暗骂就不该接下这桩差事,只能陪笑道:
“不是不是,沈直讲误会了,这样,您继续坐着……我、我给您分担一些吧……”
说着,他便要把沈椼桌上的卷章拿走一些。
第27章 暴露
宋蒙终于看不下去,蹭的一下站起来,额角青筋直跳,指着对面的一张桌子低吼道:
“分配给你的任务在那里!自己的还没做完,理别人的做甚!”
丘奉安被这道雷公嗓吼得一哆嗦,只能悻悻然放下手里的东西。
此时,坐在上首一直没有说话的国子府祭酒覃臣笃也开口了:
“丘奉安,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他一发话,就等于下了最后通牒,丘奉安只能憋屈地低下头称是,转身不情不愿地坐下。
看到这一幕的沈椼眸中若有所思,接着将目光放回了桌上的卷章。
小插曲一过,众人继续批改着学生们的答卷。
万籁俱静,书香袅袅,空气中唯余笔尖落于纸上沙沙蚕食般的声音。
突然,席间的沈椼似乎看到了什么,站起来直奔不远处的书架。
经过一番搜寻,他找出了两卷竹简,与卷章上的字迹反复比对之后,眉头紧皱。
一直关注着他动向的丘奉安暗中咬了咬牙。
未消片刻,只见沈椼信步走向殿中央,朝着上首作了一揖:
“覃大人,下官找到了两卷字迹大差不差的策论,并且其文风主题异曲同工。下官怀疑,这两卷策论皆出自同一人之手。”
也就是说,有人自己写了一份,又替他人代笔了一份。
“哦?”向来刚直不阿的覃臣笃抬眼望来,搁下朱笔:
“呈上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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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浯与吴恭同跪于殿内铺就的软毯上。
“覃大人明察,学生与吴恭素来是至交好友,一同看书学习是常有的事,因此相处久了,字迹也会有些许神似。”盛浯道。
吴恭神情不掩惶恐,但还是勉强定下心神道:
“世子说得是。”
“那你如何解释这两篇策论连主旨大意都一模一样?”
上首的覃臣笃面色沉沉。他年轻时曾被奸佞使计挤掉进京赶考的机会,因此一向最为痛恨徇私舞弊之人。
他苍老的双眼扫过两股战战的丘奉安,心中大概有了数。
盛浯暗骂了一声,面上笑道:“覃大人有所不知,学生在课业上资质愚笨,时常请教于文采斐然的吴恭。这次的策论亦是得了他的启发,才得以在期限之内完成。”
“那你说说,你交上来的这篇策论铺叙次第是什么?”
“……”
盛浯无声叫苦。他只求个完成任务,根本没细看过吴恭帮他写完交上去的成果。
在衣袍的遮掩下,他无济于事地踢了身侧的吴恭一脚,暗示他说点什么。
吴恭却把头越埋越低。
他向来胆小怕事,此刻更是不由得在心里懊悔:早知道有今日,他一定多用些心思写出两篇截然不同的策论,而不是听信盛浯有人帮忙蒙混过关的保证。
“究竟是真的点拨还是全然代笔?!”覃臣笃猛地一拍书案,微微倾身:
“吴恭!你来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吴恭被这动静吓得浑身一颤,他本就胆小怕事,这下更是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学生……学生确实受世子之托,帮他完成了这一篇策论……”
盛浯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马给身侧这个蠢货来上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