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扬棠。
几年不见,他怎么沦落到需要亲自上街买菜了?
盛婳皱了皱眉,索性她离他还有些距离,便继续举着帘子观察他。
车内坐在另一端的崔树旌见她一直朝外望个不停,有些好奇她在看什么,便也凑了过来。
顺着盛婳的目光看到柳扬棠,崔树旌目光一顿,随即转过脸来,话语里带上些许醋味:
“怎么,想吃回头草了?”
盛婳无语地推开他挡住她视线的脸,道:“你才想吃回头草。”
崔树旌又开始装委屈,他最近发现自己这一招对她屡试不爽:
“我的回头草也就你这一棵啊。”
“去去去。”
与崔树旌扯皮的这一会儿,盛婳再向那边投去目光时,发现柳扬棠已经被人扯住了。
循着他衣袖上的手望过去,盛婳有些意外:来人正是她五年前举荐上去的女官之一,江婼。
这人很有本事,算账算得尤其厉害,放在现代世界妥妥的数学天才,上上辈子也是为盛婳鞠躬尽瘁的能人之一,为她揪出过不少财务上的毛病。
此时她一身紫色官服,站在那里简直容色生光,清韵十足——若是忽略她孩子气似的揪住柳扬棠衣袖的手,很容易叫人联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亮。
而柳扬棠面上虽有抗拒,但却始终没有拂开她。
崔树旌再次贱兮兮地凑过来:“看到了吧,人五年前一知道你‘身死’,没过几个月就扒上了江女官。”
他故意感慨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盛婳虽然面上不显,心下也难掩惊讶。她未曾想到,这个印象里不苟言笑、正直无私的女官,会和柳扬棠打上交道。
或许这也是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之一……?
盛婳实在好奇,便在脑海里询问系统——或许是麻烦了她再穿回来收尾,系统如今很好说话,几乎是问什么就答什么。
它给出来的回答却与崔树旌说的话截然不同:
“柳扬棠在知道你‘撒手人寰’之后,消沉了一段时间,玉音楼的头牌地位也被竞争对手夺去,他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野,是江婼鼓励他,带着他走过了低谷。”
原来是这样。盛婳斜睨了一眼崔树旌,哼笑道:
“崔树旌,没想到你如今也会以讹传讹了。”
崔树旌一点也不怂,理直气壮道:“外头都是这么说的,什么‘头牌公子俏女官’‘霸道尚书爱上我’,传得到处都是,还有了话本呢……”
盛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反应过来后便是哭笑不得。
不过她很乐意看到这两人修成正果。
在她走后所有人都能过得好好的,便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期盼。
但一想到宫里那位,盛婳就又开始头疼了。
她这一路长途跋涉过来,仍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祁歇。
无论是从崔树旌口中听来的,或是从系统那得知的信息,她也只能知道他对外一项无关国事的措施——祁歇这些年来不断在各地寻找能人方士,像魔怔了一样寻求起死回生之法。
虽然听上去荒谬,但他也就这一行为和迟迟未曾娶妻一事会让人感觉到古怪,除此之外,他这些年来善用人才、内政修明,举国上下蒸蒸日上,除了一些臣子不断上书规劝,民间倒是对此批判得不多,毕竟他也没有大兴土木去做一些劳民伤财的坏事。
所以,她无法单从他这些年来对外展露出的形象,对现在的祁歇做出性格方面的分析,自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来。
总之,还是得与祁歇见过一面之后,再判断下一步棋怎么走最为妥当。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马车驶过了公主府——崔树旌为了让她看一眼这处地方,特意叫车夫绕了这条路。
这一次盛婳却没有掀开车帘。
那是她住了多年的居处不假,但她怕自己看了平白触景生情,索性不看,对崔树旌的大呼小叫也置之不理。
崔树旌郁闷道:“你还真舍得。”
盛婳原本正闭目养神,闻言抬眼看向他,叹了口气:
“就剩二十天了,你就让我少些牵挂吧。”
她却不知道她话音刚落的这一刻,庄献容拄着拐杖从公主府的正门口缓步走入——他这五年来针灸之术越发精进,已经把自己的腿治好了一半,可以不用轮椅,也能下地走路了。
小徒弟老老实实跟在师父的后面,望见街上驶过一辆似曾相识的马车,遥远的记忆一闪而过,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