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糟糟的电线纵横交错缠在头顶,让人感觉下一秒很可能砸下来。巷子也是窄得出奇,越往里走,还能看到墙边堆放着各种没人收拾的杂物,地上甚至还滩着一些苍蝇不断盘旋的不明液体。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起早贪黑,行色匆匆。暮色苍茫,临近饭点,有人牵着刚放学的孩子,有人孤身一人提着菜篮子,也有人一身正装颓废地走在路上,很显然是面试没有成功。
看到衣着光鲜亮丽的盛婳,他们的目光也只是停留了一瞬,便很快移开。这座城市不缺有钱人,比起向他们行注目礼,还是着眼自己的生计比较实在。
盛婳看着这些世俗百态,却觉得很是亲切。她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但却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和妈妈妹妹住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曾经她也是一个整日为着生计发愁忙碌、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两半花的打工人,这条老旧的巷子可以说见证了她那些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拼搏时光。
盛婳从来都不是一个忘本的人,哪怕后来发达了,她也一直没有舍弃这里的老房子。
黎霂是她资助的学生之一,是靠着优越成绩好不容易从山沟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除了学费、生活费和他母亲手术费、住院费上的支持,盛婳曾经提出要给他安排个干净安静的公寓,让他能够专心学习。
谁知道黎霂并不想承受她太多的恩情,一直没有接受。哪怕盛婳提出租金先记在账上,等他之后赚钱再还,他也还是拒绝的态度。
盛婳又不好让他留宿街头,无奈之下,只能退一步提出让他住进她在外环区的这间老房子里,黎霂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走到熟悉的铁门前,盛婳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她剃头挑子一头热,没有提前发个信息就过来了这边,也不知道黎霂在不在家。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碗筷敲击的声音骤然停顿,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门从里打开,头顶的声控灯照下来,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露出一张极为清俊、漂亮的脸。
黎霂不仅成绩名列前茅,皮相也是优越得过分的。
一身干干净净的少年意气,还未沾染俗世的污浊,眉目如画,身形高挑,即使是未曾特意打理过、只随意抓挠了几下的发型也只会为他增添几分凌乱的不羁感。
但盛婳却知道这孩子内里其实是一个沉静寡言、甚至锋芒内敛的性格。
……很像祁歇。
盛婳不合时宜地走神了一秒。
面前的少年似乎被她的到来打了个措手不及,缓过神来后,清冷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细微的、欢快的波澜:
“姐姐,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的盛婳登时更恍惚了。
她赶紧将脑中浮现出的面容抛诸九霄云外,这才笑了笑,回答道:
“我是过来蹭饭的……不好意思,忘记提前过问你一下,我没来晚吧?”
“没、没有。”
少年难得结巴了一瞬,面容浮起一丝羞窘的绯意,他没再傻站,而是给盛婳递了一双干净的拖鞋:
“请进。”
“好。”
盛婳换下高跟鞋,踩着柔软的拖鞋进了屋内。这间老房子被黎霂收拾得干净又温馨,很有家的氛围,各种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连杯子都是排列有序的,玄关处还有一株胖嘟嘟的仙人掌。
扫了一眼桌上的咸菜配白粥,盛婳这才知道方才少年脸上为什么会浮现出红云,他大约是觉得自己的晚餐有点拿不出手,怕亏待了她。
果然,黎霂先是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这才有些局促道:
“姐姐,不如我请你去外面吃吧?我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的。”
盛婳佯装生气:“我是没给你生活费吗,怎么不给自己吃点好的?”
黎霂紧张地搓了搓指腹,很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我想省一点钱。”
盛婳见再逗下去人要自卑了,这才收敛了神色,柔下语气道:
“好啦,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你现在还在长身体,不能缺了营养,吃这方面该花的钱还是得花,知道吗?”
黎霂额间的碎发垂落下来,半晌才点了点头。
“这才乖嘛,”盛婳笑眯眯道:“这次被我发现了,可没有下次哦。”
她主动走过去,在有些低矮的餐桌前坐下:
“现在也给我盛一碗粥吧,好久没吃过咸菜配粥了,还有些想念。”
黎霂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他转身进了逼仄的厨房,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白粥、拿着一双干净的筷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