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得太久, 眼皮便有些酸胀。天不亮便被折腾到现在, 盛婳还没怎么合过眼。
此时屋内静谧, 一切喧嚣仿佛就此远去,实在很是催眠。
浓浓的困倦之意铺天盖地袭来, 感到眼皮有些控制不住阖下的架势,盛婳索性放下盖头,挡住屋内晃眼的烛光,没骨头似的倚靠着床柱,准备小憩一会儿。
反正系统加载完了会提醒她。盛婳想着,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到底还记挂着离开一事,盛婳并没有睡得太沉,只是这打盹的一小会儿里,她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两辈子零碎的画面在眼前交替而现,那些逝去的时光如同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喜怒哀乐在记忆深处被唤醒,却难以勾起情绪上的波澜。
盛婳感觉自己像在看着一场漫长的电影,影片已经放到了接近落幕的片尾曲,于是理智一瞬间回笼,覆盖住心底那些惆怅不舍的情绪。
她在梦境中正要同那些回忆告别,踏上回家的道路,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兀自蹙起了眉。
暗处之中,似乎有一双晦暗冰冷的眼睛正在无声地窥伺着她。
不知为何,盛婳莫名感觉那双眼睛在面对她的时候本该盛满冰消雪融的意绪,但奇怪的是,此时与那双乌沉眼眸对上的一瞬间只让她感觉到了牙齿冻颤的冷意。
“吱呀——”
开门声拽回了她飘散的思绪。
不对,若是已经离开古代世界,怎么还会有这么沉重的木门开合音?
这个念头让盛婳浑身犹如过电一般,猛地惊醒。
只见盖头下,洁白柔软的毡毯之上,不知何时停着一双刻金乌靴,裹着线条劲瘦利落的小腿,视线往上,是垂落的大红喜袍。
盛婳瞳孔微微一缩:崔树旌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连忙在脑海里问:“进度多久了?”
系统一板一眼地答:“还有50%。”
看样子还剩下半个钟……不行,她不能保证自己在跳转世界时会不会露出异样,还是得想个理由支开崔树旌。
盛婳慢慢坐直了身体,试探性地问:“树旌,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刚刚睡醒的鼻音,有些沙哑。
话音落了有一会儿,空气却仍是一片寂静。
盛婳有些疑惑:像崔树旌这样话唠的性格,一般不用等她主动开口他就先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了,今天怎地这么安静?
难不成是喝醉了?
她记得他酒量很好,但这样大喜的日子,想必人人都来敬酒,他又是兴头上,喝醉了也很正常。
盛婳自顾自为这阵沉默找好了理由。
不过临近离开,她是不可能和崔树旌如寻常夫妻一般被翻红浪一度春宵了。眼下他喝醉了,也正好方便她将他哄睡之后再走。
盛婳打定主意,便伸出涂着艳丽丹蔻的手去轻拽他的袍袖:
“怎么不说话呀……夫君?”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肉麻地称呼一个人。盛婳忍着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柔柔唤着他。
还是没反应。
看来是醉得很了。
意识到这一点,盛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手下一个用力,忽而把面前的人径直拉了过来,同时侧过身,将他扑倒在铺着柔软喜被的床榻之上。
身下的人仍是不动,像一具僵硬的雕像任由她推拉拖拽,哪怕倒在床上,姿势也还是直挺挺的,唯有他颤动的指尖暴露了他不甚平静的内心。
一股不对劲的感觉猝然在心尖涌现。盛婳掀起盖头,垂眼看向这人。
头戴镶翡鎏金冠,墨发束起露出异常俊美的眉眼,一身大红直缀婚服衬得他容姿极盛,晓月霜雪般的面容也多了几分人间的温度。
如此灼目的颜色,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祁歇,盛婳当真会被晃了眼睛。
……怎么会是祁歇!他为何穿了崔树旌的喜服来了她的婚房!
盛婳满眼惊恐地看着他。
祁歇未发一言,清明的眼神里根本没有醉意。
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那双宛若千尺寒潭的黑瞳中却是渐渐渗出了一种怪异的、沉暗的情绪,像是蛰伏已久的野兽一朝撕去了所有的伪装,张牙舞爪地要将她吞噬。
宕机的大脑终于发出了危险的信号,盛婳连质问都来不及,直想从他身上下来逃出这间婚房,动作却根本没有祁歇的快——
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狠狠箍住,盛婳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祁歇重新拽回了床上,由他翻身压下,彻底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四肢被钳制得严严实实、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