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他提出这种要求,她心中除了“就这?”的惊讶和白白兜一大圈的无语,只剩下怕他反悔的一口咬定:
“好,我不干涉,你说话算话。”
她几乎就差欢欣鼓舞起来。
祁歇面色登时又阴沉下来:她怎能如此不以为意?
“皇姐……”祁歇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做一回小人,很诚恳地再次道歉:
“对不起,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过。”
盛婳脸上的神情空白一瞬,雀跃在半空中的心登时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她瞪圆了眼睛,实在是祁歇难得临时反悔这件事给她带来不小的冲击,她半晌憋出来一句:
“你怎么可以这样!”意识到没什么攻击力,盛婳恶狠狠道:
“你耍我玩是吧?好,祁歇。”
她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喊他大名,平静的语气下是翻涌而现的怒火:
“你真的很令我失望。”
祁歇心脏一痛。
他感到那把由她亲手铸成的剑更深地插进了他的心肺里,把他整个人彻底洞穿。
他其实……不想让自己这样反复无常、惹她生厌的。
可偏偏若是他不这样做,只能站在原地引颈受戮,他又会不甘、又会千倍万倍地深陷于苦海之下,时时刻刻感受到窒息的痛苦。
他还能怎么办?又有谁能来告诉他,他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施舍他一点爱?
祁歇眼中流露出一分脆弱的迷茫之意,像是置身人海中寻不到归处的孩子。
盛婳狠心不去看他。
车厢内的气氛一度低迷至极,十足压抑。
夜风吹动车帘,泄入一丝风声。
静谧的空气中,突然间多出一道不同寻常的声响,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笃——!”
是利箭射入木板的声音!
盛婳脸色骤变,抬头看向祁歇。
却见他眼神先是变得锐利,继而又露出一切尽在掌控的势在必得。
车帘被吹得猎猎作响,周遭的一切显出死寂的萧瑟之感。
祁歇微眯了下眼,凝神听着窗外的动静,听到他一早安置好的暗卫将那些突袭的敌人一个个解决掉,人头在空中横飞、血液喷溅而出、身体倒地不起的声音,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盛婳虽然很少听到什么大的响动,也仍觉胆战心惊。
这是她这辈子到现在,唯一一次没有防备、没有预料的刺杀,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来。
等了约莫半刻,祁歇才终于动了一动,掀开车帘就要下车。
盛婳连忙摁住他,面色凝重。以她上辈子的经验,这样冒冒然出去,还是很危险。
“再等一会儿。”
祁歇于是乖顺地停下动作。
他其实本不需要出去,有什么事,隔着薄薄一层车帘吩咐就好,之所以做了这个动作,只是想借此试探她对他在不在意。
如今看来,答案显然是令他愉悦的。
她还在意他,就说明,他还有斡旋的余地。
第81章 骤变
“启禀公子, 歹徒已悉数伏诛。”
一盏茶的时间,街上声息渐平,徒留寒风萧索。任顺的声音便是在这时候从车帘外模模糊糊地传进来。
盛婳心下稍定,听见身旁的少年天子淡声道:
“好。有无活口?”
“有。”任顺迟疑一瞬, 接着道:“但只有两个。”
“知道了。”祁歇脸上看不出悲喜, 吩咐道:“押回去, 继续前进。”
“是。”
随着车轮滚动,马车又开始行驶在宽敞无人的街道上,夜间湿冷的水汽四处弥漫, 静悄悄的似将扼住人的喉咙。
盛婳撩开车帘一看, 知晓这是近来封锁不久亟待整修的一条路街,百姓都绕道而行, 但离公主府很近。祁歇故意走这条路, 看来不只是为了支开人群, 更是为了瓮中捉鳖, 将那群刺客一网打尽。
她放下车帘,眸中若有所思, 转头问祁歇: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刺客?”
“嗯。”祁歇盯着她, 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我在朝堂上处置了不少人,此番他们铤而走险, 不过是知晓自己死期不远,秋后蚂蚱最后挣扎而已。”
原来如此。盛婳心想, 这一次祁歇拔出萝卜带出泥, 想必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一个新任的帝王能有这般雷厉风行的魄力和手段, 肯定招致了不少忌惮,那些人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也是难免。
想到这里, 盛婳心中飞快闪过一丝担忧,方才谈崩的不快因为这一插曲顿时在心头消散大半:
“亡命之徒最是难缠,你往后可得多注意些,以身为饵毕竟过于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