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那日说过病好之后就会立刻进宫面圣,如今却像是遗忘了这个承诺,到现在也不见踪影,只顾着在外……也难怪等了一天的主子心情不好。
隐约猜到主子心思的任顺无声叹了口气,到底还记着自己的职守,走上前去试探地询问:
“陛下,属下让太医过来给您包扎一下伤口?”
桌前的嵌玉鎏金莲花熏炉香气袅袅。祁歇冷淡的眉目仍盯着画上浅笑吟吟的女娥,忽然开口道:
“已经快到冬至了?”
任顺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茬,只能乖觉应道:“是,还有不到半月。”
“不到半月……”祁歇喃喃自语着,忽然话锋一转:
“你说,等到了宫宴那会儿,她还会不会继续躲着朕?”
任顺眉毛一抖,惶恐地低下头:“陛下说笑,公主殿下一向念着您,怎么会……怎么会躲着您呢?”
他有些说不下去,便不开口了。多说多错。
祁歇难得低笑一声,眸光却晦暗无比:“说得倒是好听。”
也不知指的是谁。
“陛下,芾绪国太子求见。”就在任顺冷汗涔涔之际,一宫人在门口高声道。
任顺如蒙大赦,见祁歇没有反应,清了清嗓子:“进。”
不多时,司无咎进了殿,来前他回府处理了一些启程的事宜,又换了一身正式的着装,此时从容大方地朝着上首行了一礼:
“无咎参见陛下。”
其实以司无咎的身份和他背靠的芾绪国,他本可以不向天韶国的皇帝行礼。但司无咎顾念着这位是盛婳的表弟,因此也愿意俯首做足礼仪。
等了一会儿,他才听到上首传来少年天子的回应:
“免礼,赐座。”
“谢陛下。”
司无咎这时才抬起了眸。
御案前的年轻天子负手而立,哪怕面对的是一个强大许多的国度的皇太子,他眉眼间也是不卑不亢的意绪,沉静得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漠感,也不废话:
“太子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这点让见惯了天韶国前任皇帝盛瓒溜须拍马、总是要东扯西扯才肯进入正题的嘴脸的司无咎有些欣赏,他开门见山道:
“芾绪国国丧,需要无咎立即启程回去主持大局。事出突然,此次出使天韶之程,可能需要告一段落,望陛下谅解。”
“节哀顺变。”祁歇颔首,接着问:“还有何事?”
不知是不是司无咎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位似乎不太想看见他,话里话外有一丝微妙的驱赶之意。
但愿是他想错了。司无咎定了定神,道:“虽然无咎暂时离开,但家妹会在贵国停留一段时日。”
司无咎口中的“妹妹”自然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而是芾绪国皇帝宫中一个后妃生下来的小公主,司浔茵。
他和这个与世无争的妹妹感情还算不错,因而这次来到天韶国之前,他也把这个吵着嚷着要一同前来的妹妹带了过来。
虽然向盛婳提亲的想法落了空,但司无咎并没有打算放弃和亲的念头,毕竟两国盟约要想更为坚固,总是绕不开这一过程。
所以司无咎自然不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他刻意提了这么一茬,就是想让坐在龙椅上的这位东道主领悟到他的意思。
然而,祁歇却好似不领他的情,只是神态自若:
“朕会命人好好招待她的,太子放心。”
多么正常的一句话,偏偏带了“命人”二字,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司无咎也不欲戳破,隐晦道:“有劳陛下挂心,家妹被无咎托付给了贵国的华朝公主,若她闯下了什么祸,还请陛下不要包庇她,悉数告知于我。”
他已经修书对盛婳说明了原因,把妹妹和新的信使打包送了过去。会这么做,也是想着祁歇同盛婳最为亲近,若有她这个姐姐从旁周旋,和亲之事定能更加顺利。
祁歇眼睫一颤,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左右没有其他的事,司无咎也不想坐在这殿内与他大眼瞪小眼,于是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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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婳原以为自己的饭量已经很大了,可见了这个傍晚被司无咎塞过来的、此时正在她饭桌上闷头干饭的芾绪国小公主司浔茵,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迄今为止,她干掉了一盘柠檬手撕鸡、一盘拔丝地瓜、两盘孜然羊肉、两大块香煎鸡扒、大半盆新鲜现炸蘸了番茄酱的薯条外加三大碗白米饭,并且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