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中或许是会可怜你,但如果要他们替你出头,他们肯定一万个不愿意,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惹火烧身,得罪偌大一个吏部尚书府?”
傅裘也知道自己想得有些简单了,他烦躁道:
“那能怎么办?他李傲犯下的罪孽就可以这样不声不响翻篇过去了?”
“什么罪孽?你装伤没能讹到他钱的罪孽?”
傅裘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知道他防备得很,盛婳清了清嗓子道:
“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公主吧?如果你有什么不得洗刷的冤屈,可以跟我说,没准我能帮到你呢?”
闻言,傅裘却是嗤笑一声,恶声恶气道:
“别假惺惺了,你会帮我?别不是把我卖了。”
盛婳也不恼:“你看我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她循循善诱道:“我与那吏部尚书早有过节,你说出来,我手上多一个把柄治他的罪,你也能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
傅裘犹豫一瞬,看了她一眼,这才大发慈悲道:
“好吧,与你说说也不是不可以。”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他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日前我跟我兄弟流落上京,在街上行乞时,他与我走散。我四处寻他,最后才发现他被人撞伤,死尸一样丢在某个角落里。他不想惹事,宁愿瘸大半辈子也不肯出面报官,我又没钱给他看伤,只能想了这一出。”
他气愤道:“好一个嚣张跋扈的尚书府,连下人当街行凶也不加以管束,法理何在?天理难容!”
盛婳也跟着愤慨道:“天理不容!”
傅裘没有因她的附和而高看她一眼,只是对她不冷不热道:
“好了,事情已经跟你说了。我得回去照看我兄弟了,如果你治了李家人的罪,别忘了给我讨一笔医药费回来,我在城东覃府后面一条废弃柳巷里。”
撇下这一段话,他就要跳下马车。
“哎……等等!”知道这小子一旦混进人群里就会脚底抹油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影卫都抓不到,盛婳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带我去见见你兄弟吧,他的伤拖不得。”
傅裘愣怔一瞬,不确定道:“你?”
他第一时间想的竟是,他们两人住的地方那么脏那么臭,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肯屈尊过去?
“对,是我,别废话。”盛婳朝外嘱咐了一下车夫折去城东,这才对他道:
“坐着吧。八条腿的马车肯定比你两条腿跑得快。”
傅裘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妥协了。怕自己身上脏乱的衣物会给车厢内的软椅染上污渍,他直接大大咧咧地在木板上坐下。
看了盛婳一眼,转过头,又看了她一眼,他才憋出一声:
“谢谢。”
……
亲眼见着人在医馆里躺下由大夫治伤,傅裘才长舒一口气,心中悬了几日的大石终于落地。
盛婳付完钱,才对傅裘道:
“你兄弟可以放心在这里疗养一段时日,我问过了,这伤还好送来得及时,要是再晚来几日,没准真要瘸了。”
“你……”傅裘皱了皱眉:“你到底为什么帮我?”
盛婳眨了眨眼,道:“我人美心善不行吗?”
像是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傅裘瞬间噎住,但看她雪肤红唇、桃腮杏面,一双顾盼便妍的眼眸里笑意温软,又触电似的移开了目光。
长得……确实不差。
他终究没有违心反驳她。
盛婳看着他这副略显局促的样子,心中不免失笑。
谁能想到上辈子身为她的左膀右臂,敢在朝堂上当众面刺她、讽谏她施行的政策欠缺考虑的文臣,在还未彻底成长起来之前会形容不整流落街头,甚至于面对他人伸过来的援手会这般手足无措呢?
不过,傅裘会在冒头前沦落到这个地步,盛婳也是没想到的。前阵子,她派人去各地寻觅的那些人才里,傅裘是唯一一个在影卫表露善意之前就逃脱了他们搜寻的人。
或许是因为除了他以外全家锒铛入狱,他的警惕心强到可怕,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会令他竖起浑身的尖刺。
在收到影卫传来的消息时,盛婳还一度遗憾过这辈子祁歇少了一个善于劝谏、敢于进言的肱骨良臣,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从家乡一路北上来到了京城,还是被命运推动着送到她眼前。
不过眼前这个少年,身上还背着冤屈未洗。他不肯说此行来到上京的目的,盛婳也不准备逼他,只是掸了掸衣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