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走到芈渡身前,叶醇随之下意识后退一步,为两人留出低声交谈的空间。
“阿渡啊阿渡,你哪里是在逼他,”谢授衣放慢了声音,似在喟叹,又似在温柔地笑,“你是在逼我。”
芈渡与他对视,嘴角往外一扯,露出一个几乎是勉强的笑容。
她问:“那么,师兄,我成功了吗?”
是,芈渡就是在用南宫牧逼谢授衣。
或许南宫牧走向反派男配的结局不可避免,或许他出生以来就注定在原书剧情里做一颗棋子。
他或许将不可救药,阴郁恶劣,不惜与同门兵戈相向。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倔强偏执的、想要得到众人认可的、想要进入宗门的孩子。
他被曾经生活的地方□□又抛弃,甚至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承诺不惜舍去性命。
他只是一个凡间的孩子,却要咬着牙去爬修士也闻之发怵的七千长阶。
天道真的无情吗?
谢授衣真能面对如此情景,依旧能对南宫牧心怀杀意,不惜诛之后快吗?
芈渡确实是在赌博,也是在逼迫。
南宫牧、叶醇、柳成霜、在场所有的弟子,都是她预料之内的配合者。
她逼着谢授衣承认,南宫牧现在并非身负重罪必须除去的剧情角色。
她逼着谢授衣同意,南宫牧可以拜入蓬莱宗。
谢授衣自然知道他好师妹用了如此狠辣的一招,微微抬眸,唇边微笑不改,只是说出的话只有他与芈渡能听清。
远远看去,就好像两人只是在低声商讨要事,并无异样。
谢授衣低声轻笑道:“我若是真铁石心肠,不肯将其收入蓬莱宗,你当如何?你真要南宫牧在我面前爬到死,至此背一个草菅人命的名号吗?”
芈渡听了这话,心下便放下许多忐忑,随即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睛笑:“我知道师兄人好,心疼那孩子也心疼我,断不会让我在被背后受人非议的。”
她虽是赌局的胜者,话里话外却显然是在讨好谢授衣。
后者扬起嘴角,像是心情不错,又像是对其讨好性的话语很受用。
谢授衣往前一步,俯身贴到芈渡耳边,近乎是轻声细语道:“这次,可以就先这么过去。但若是接下来,他或柳成霜有一人胆敢背叛蓬莱宗,做出干扰秩序之事......那么,所有原书角色,我一个都不会留。”
说罢,他停顿一下,妥协性地点头:“让他起来罢。”
芈渡闻言立即上前一步,就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似的,单手就把南宫牧给抱了起来。
这孩子轻得有点让人意外,被抱起时还软绵绵地挣扎着,似乎要挣脱芈渡的怀抱,继续往前爬。
“好了,南宫牧,你已经很努力了,”芈渡小声在他耳边说,“好孩子,果然没让我失望。”
南宫牧此刻已然听不清芈渡在说什么了。
他微弱地动了动手脚,下意识感觉自己似乎得到了褒奖,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松垮下来。
这弦一松,疲惫感顿时接踵而来。
他剧烈喘息着,好似刚刚上岸的游鱼。芈渡见此叫了两个弟子上来,让他们把南宫牧送到医药处好生照顾,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议。
两位弟子领命上来,想要带走南宫牧,南宫牧却死死抱着芈渡的胳膊不肯放手。
这孩子被遗弃惯了,潜意识里觉得芈渡又要丢下他,忍着浑身疼痛不肯松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祈求似地低声喃喃:“不要......不要......”
请求低微,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动物幼崽般发出弱弱的鸣叫。
芈渡微微蹙起眉,迎着南宫牧恳求的目光,将手搭在了他伤痕累累满是干涸血色的掌心。
然而,最后她也没能狠下心来,把他手推下去。
镇魔尊者不动弹不发话,其他弟子哪里敢动。那两位弟子束手束脚地站在南宫牧后面扶着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下手把这惨不忍睹的孩子扯走。
场面胶着之时,谢授衣忽然几步走到了芈渡身边。
他低眸有意无意扫过南宫牧紧抓住芈渡胳膊的手,见鲜血顺着漆黑布料染红一片衣服,眼底顿时似有某些不满的情绪晃动。
随即,大师兄露出标志性的温柔微笑,微微俯身,将芈渡衣角那点褶皱抚平。
那是个看起来很亲密的动作,师兄的手就似有似无地悬在芈渡腰间,仿佛抬手就能触下去。
触下去,揉捏腰间那块软肉,或许芈渡会害怕痒痒地缩起肩膀。
“阿渡,瞧瞧你,又冒失了不是?”
谢授衣温和笑着,语气却不像是在责怪,倒带了几分常人所没有的亲近:“这孩子血流不止,得快让弟子带下去疗伤,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