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马骤然受惊嘶鸣起来,后蹄高高扬起,马上的柳成霜保持不住平衡,翻身险些从马鞍上摔下来。
慌乱中,她只听见那修士疯疯癫癫地又哭又笑,神态狂乱。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嘻嘻......”
这话语听得柳成霜毛骨悚然,只想着催马尽快离开此处,可那修士却好像狗屁膏药一般死死黏在马匹身后,时哭时笑,瘆人无比。
两人纠缠之间,柳成霜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吼声。
那吼声沙哑恶劣,重重叠叠。
修士嘻嘻笑了一下,随即猛然间跳起来抓住了柳成霜的衣襟,瞳孔放大,惊恐道:“它们来了!它们来了!”
“什么......什么东西来了?”她心头陡然间闪过不祥的预感,脖颈有些僵硬地回头。
只见修士的身后,这漆黑长街尽头的拐角处,兀然间竟冲出一群脸上攀爬紫黑纹路的巫蛊傀儡来!
它们身上还穿着药宗修士的衣服,神态却狰狞无比,呲牙咧嘴地朝这边扑过来。
柳成霜已和巫蛊傀儡打过几次照面,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当即心中猛然一惊。
她暗对那修士说了一句抱歉,抽身反手就抓住那疯癫修士的衣领子,脚下猛地一踹马肚子。
雪白大马咴咴高声嘶叫,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巫蛊傀儡行动僵硬自然比不上马匹的速度,柳成霜一手抓缰绳一手抓修士衣领,横冲直撞地冲出了凶险之地,一路上还创飞了几个搜寻敌人的傀儡。堪堪逃过追捕之后,她这才仔细寻了个安全的地方把修士丢了下去,开始试探性地寻找温槐的身影。
不,不只是温槐。
哪怕让她看见一个正常人也好啊。
柳成霜对此地不熟悉,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好在应是她修为相对低微,那些巫蛊傀儡又是依靠灵力气息辨识敌人,有时甚至会忽略她的存在。
可策马走过几条街道后,柳成霜才真正意识到,这里的情况到底有多凶险。
每一条街道,每一道场地,都能看见陷入幻境中或昏迷不醒,或发癫发狂的修士。
更能看见那些如影随形,随即搜寻敌人便扑上去撕咬的怪物傀儡们。
整座漆黑可怖的长明城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囚笼,巨大的游戏场或是斗兽场,在血红天幕之下近乎残忍地关押着每一个进入此地的生物。弥漫在四周的毒雾越发浓烈,就连柳成霜身下的马匹都开始呼哧呼哧喘起粗气,双眼隐隐蒙上了血丝。
无法,柳成霜只得吃了几颗清心丹,随后把缰绳撒开,自己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她开始在长明城内徒步而行。
显然,徒步比骑马的速度要慢上许多,可也更便于观察周遭的情况。柳成霜总是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人在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
如影随形的、阴冷的眼神总是让她很不安,就好像自己是被罩在透明盒子里的蚂蚁,一举一动都被别人拿捏在掌心之中。
不知道独自在此跋涉了多久,直到柳成霜感觉自己的呼吸中都带上了铁锈味之时,她终于听见了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声。
刀兵金属交织乒乓作响,随即是□□倒在地上的扑通闷响,熟悉的冰寒的剑气透过几百米开外依旧能让柳成霜遍体生寒。可感知到这股庞大灵压之时,她心中却油然而生了一股欣喜。
因为这剑气的来源,是风临深。
柳成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欣喜不再与爱慕挂钩,而是在此险地遇到靠谱长辈的安全与感慨。
她顾不上什么正道风度,拔腿就跑,直直地朝着剑气的来源而去。
跑了没几步,柳成霜面前景象豁然开朗,一处广场般宽阔的地方袒露于她面前,似乎是药宗的训练场一类的地方。
可看清这处广场上所发生的一切,年少的剑修少女嘴唇微张,瞳仁骤然微缩,。
她只感觉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心中惊恐之感卷土重来,再也没法往前了。
柳成霜分明看见,广场的最中央,白衣翩然容貌俊美的剑尊,正缓缓把剑从一只傀儡的胸口拔出来。
黑血喷溅入满地血泊之中,连风临深的衣袍边缘都染了浓重的血色。
他周围,躺满了傀儡与怪物的尸骸。
尸骸上都只有一道致命剑伤,足以见风临深剑术之精妙,只是这些尸体数量实在太庞大,从百米之外直到柳成霜脚下,甚至看不到一块空出的地面,黑血流淌着快要积出鞋背。
远处血红的天幕下,风临深杀死最后一只附近的傀儡,垂下手,安静地站在尸群最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