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不比木器,依着木料好坏还分三六九等。
大多铁器都有统一的规格, 各家铺子做出来的模样大差不差。
不过因是铁制的,要价定也低不了。
就说家家都有的铁锅, 估计是不少村户人家最金贵的东西了。
哪怕坏了也不会轻易换,而是找焗匠修补。
没等多久, 小伙计去而复返。
第一趟送来了药钳、药锤、药矬、片刀、臼子这些小东西, 第二趟则是抬过来一架铁碾槽。
这东西通体都由生铁铸成, 且是实心的, 很是有些重量。
喻商枝由温野菜领着,挨个摸索过去,发现这些物件与自己上一世用惯了的无甚差别,便点了头。
这便是国医一道自古传承不断的好处,试想若他是个纯学西医的,到了此时代怕是要两眼一抹黑了。
质量没什么问题,就只剩下问价。
而价格一报出来,温野菜便暗暗咋舌。
早知铁做的东西不便宜,没成想光那一个铁碾槽就要二两银子,抵得上两架大板车。
以至于后头伙计再说什么钳子、锤子、矬子各各都要上百文时,他已经顾不上惊叹了。
喻商枝本还想着,碾槽合该大小各买一个,如今一听小的都要二两银子,便打算还是先凑合用着,回头再攒些钱后添置也不迟。
虽说手里的钱够用,可一下子花净了,回头就只剩心慌了。
所以说人的命大约都有定数,前世含着金汤匙出生,何尝为钱发愁过,眼下可不就都来了?
“承您惠顾,除却铁碾槽二两外,这臼子三百五十文、片刀二百文,药钳、药锤一百五十文,药矬一百三十文,一共是二两八钱零三十文。”
喻商枝没急着应,沉默了一下,果然就察觉到温野菜捏了捏自己的手。
他微微展颜,知晓这是又要施展讲价大法了。
温野菜不急着讲价,而是拿着那些个铁件,对着光翻来覆去地看。
镇子上小铁铺的手艺能有多精致,当然敌不过他找茬的心。
最后愣是在片刀上找到两个缺口,碾槽上寻着一片坑洼,药钳子也有些扎手……
诸如此类,零出的那三十文零钱因而抹去了,只付了二两八钱。
从山上往下拉柴火,一车柴火才值五文钱。
家里的鸡每日撅着屁股下蛋,若拿出来卖,一枚也就两文钱。
这一下子省了的三十文钱,明明是自己省了掏的,回想起来却更像白捡的似的。
钱货两讫,铁器铺的伙计帮忙把碾槽搬到车上,其余小东西也装到一处。
温野菜怕那片刀割了喻商枝的手,索性拿过来单独搁在筐里,上面都盖上稻草。
“你想想,可还有什么缺的?”
好在值钱的都买完了,剩下的尽是些便宜东西。
牛车继续前进,最后停在瓷器铺门口,喻商枝选了一通,买了一个一大一小两个乳钵,刚好一百文。
这东西也是研磨药材用的,但比碾槽更细致。
继而又去纸铺,买了两刀油纸和一刀桑皮纸。
油纸是用来储藏、打包药材的,家里现在定是打不起药柜,姑且先用油纸加稻草还有生石灰防潮,凑合着用。
至于打包药材,则是为了日后上门看诊的人可以直接抓药带走。
桑皮纸是最便宜的一类纸,几文钱就可以买上厚厚一叠,寒门学子用的最多。
喻商枝打算拿来写方子,多余的也能给温三伢练字。
至于笔墨,家里还有,够用一阵子的。
东西堆放在一处,乍看着实不少。
尤其是那个药碾子,哪怕是小号的,也有成年的一臂长。
方才温野菜得知这物还有更大号的时,还忍不住问,铁疙瘩那么重,如何能推动。
不曾想喻商枝道:“一般大号的用手推,很快便会乏累,所以多半是放在地上,用双足蹬。”
温野菜想了想那副画面,觉得怪有意思。
喻商枝则联想到,以前家中年轻人学碾药时百无聊赖,几个凑在一起,说这东西称得上是个健身器材。
他想到这里难免莞尔,温野菜正好看在眼里,没有问喻商枝是为何而笑,只顾着想着,自家相公笑起来,真是能让春日的花都失了颜色。
***
东西买得差不多,算来也该返程了。
外面温野菜驾着车辕,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对家中的牵挂。
喻商枝静静地听着,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想居然也同温野菜差不多。
他同样会惦念二妞和三伢有没有好好吃饭,夜里大哥不在,能不能睡得安稳。
三伢有没有按时喝药,这两日身上感觉如何。
甚至还分心想了一下大旺和二旺,既看不见主人,或许会一直蹲在院口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