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做出焦急万分的模样催促道。
喻商枝没急着抬步, 而是又端详了一番这个地方。
左邻右舍都是差不多规制的小院,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居住。
四下安静,可以断定这个时间, 极少有人会在此路过。
“你和你哥哥住在这里?”
喻商枝没掩饰话中的迟疑。
小乞丐摆出一副局促的模样,两只穿着破鞋的脚尖并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抠着地面。
“是我哥哥病得太厉害了,所以有个好心的老婆婆,允许我们借助, 但等哥哥病好,就要走了。”
喻商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看来城中还是好心人多。”
小乞丐不忘补上一句。
“没错,就像喻郎中您也是好心人。”
小院门扉洞开, 院子里黑幢幢的。
喻商枝好似没看清一般, 在迈过大门门槛是绊了一跤, 药箱摔到地上, 连盖子都散开了。
他赶紧蹲下来收拾药箱,把滚落出来的零儿八碎重新搁进去。
“一时没看清。”
喻商枝解释道,复而把药箱提在手中,示意小乞丐。
“带路吧。”
月光洒在这四四方方的院落,往小乞丐走向的屋子前行时,喻商枝路过了一口大水缸。
他状若无意地抬手摸了一把,发现上面有厚厚的一层灰。
而今城中民巷,也大多好些人家共享一口水井,除了大户人家,少有人会在屋里打井。
因此吃水只能靠挑水,如果这院子长期有人住,水缸不会这么脏。
不过即使如此,与小乞丐的说法对应,仍然是说得通的。
喻商枝也不愿动辄以恶意揣摩旁人,自医馆开张以来,他也为冻倒路边的乞丐看过诊,送过药,兴许面前的小乞丐就是听闻了这些事,才壮起胆子求到医馆门口。
但出于直觉,他还是嗅到了一些危险的预兆。
小乞丐很快走到了院内一间屋子前,还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
“哥哥,我带着郎中过来了,我们要进去了。”
喻商枝:……
他是见过城中乞儿三两成群,围着人讨钱不让人走的“盛况”,很难想象还有小乞丐懂得进门前要先敲门。
不如说,更像是某种蹩脚的“报信”。
冬日的棉袍厚重,连袖口都镶着一圈皮毛。
长度可以盖住手掌的一半,哪怕外出时也能抵挡一些寒风。
这都是去裁缝铺做衣裳时,温野菜特地叮嘱裁缝娘子的细节。
此刻在半截衣袖的掩饰下,喻商枝的指间闪过一抹银光,随即再度没入了指缝之间。
他快走两步,站在了小乞丐的身后。
紧接着,门朝内推开。
“喻……”
小乞丐都进门了,却发现喻商枝还站在原地。
他以为是对方起了疑心,正打算再多添两句,却察觉到喻商枝的手轻轻往自己肩上一拍。
麻痹的感觉顿时蔓延开来,小乞丐正要张嘴大喊,下一秒,没说出口的几个字憋回喉咙里,他张大嘴巴,徒劳地喘了两口气,咚地一声倒地。
这还没完。
因为屋内显然真的有一个“哥哥”。
一个黑影自门后闪出,不管不顾地就向前扑来,想将喻商枝拽进屋内。
刹那间,喻商枝闻到了别人或许辨识不清,但在他看来,格外浓烈的洋金花味道。
洋金花就是干燥的曼陀罗,少量使用有止咳平喘的功效,加大剂量则可以制成麻药。
喻商枝简直想不通是谁摆出这等阵仗,只为了对付自己。
若说是仁生堂,他们家素来的风格不都是直接串通衙役,把店封了了事?
眼下显然不是思考背后始作俑者是谁的时候,喻商枝不是练家子,能自卫的也只有藏在手心里的几根长针。
好在他反应够快,在意识到对方准备了迷药时,便及时屏住了呼吸。
继而凭借对人体穴位的足够熟识,借着挣扎躲避的工夫,接连将两根银针刺入对方的胸前要穴。
黑影申吟一声,手中的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可他仍然不肯放弃,双手像火钳子一般,紧紧箍住喻商枝的手腕。
地上的小乞丐还在抻着不听使唤的四肢,小脸贴地,努力了半天,也只从嗓子里挤出嘶哑的哀鸣。
喻商枝注意到了黑影动作一顿,饶是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他也能察觉出,对方是关心小乞丐的安危的。
他自是有办法让对方松手,然后逃离此地,可是若那样,便永远不知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
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他可不想搬进县城后的第一个年就过得如此不安生。
喻商枝沉住气,决定赌一把。
“针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