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难以扑灭,古人也早就从中悟出技巧。
比起想着用几桶水浇灭,不如赶紧把火势局限在固定的范围内,等到能烧的东西烧完了,火也就灭了。
这场火灭得比之前都艰难,还有几个汉子被火舌燎到,急急忙忙跑到温家来找喻商枝擦药。
诊室里,几个受了伤的汉子聚在一起,脸上都被烟熏得黑黢黢的,许清水也在其中。
他们几个人的媳妇或是夫郎都在身边陪着,孔麦芽端进来一盆水,里面放着几条布巾,让他们分着擦擦脸。
杨红儿接过其中一条,拧干了水往许清水的脸上抹了一把,随后忧心道:“往年从来没见山火这么频繁,我瞧着怎么这么邪乎。”
这一屋子人里,最年长的汉子是傅家老大。
他伤在后背,这会儿还趴在诊室里的木架子床上,闻言说道:“还不是太热的缘故,草杆子搁外头让太阳晒着都能烧起来。”
他一开口,屋里的人们也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今年伏天太热了,就没见几个雨点子。”
“田里的稻谷都是稀拉拉的,如今一捏,好些都是瘪的,只能结出秕谷。”
“每回赶上旱年,这粮税都要涨,等冬月税官来了,还不知是什么情形。”
大家伙都是庄稼人,自然也料到,今年秋收粮食歉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现今收成是改变不了了,唯一能盼着的,就是衙门不要加粮税,大旱之后莫生出新的灾异。
聚在一起,唉声叹气了一阵子,待到伤口包扎好后,也就各自散去。
而因为大意,点火烧山的人也找到了,是村里头姓薛的一户人家。
他家最小的孙子顽劣至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据说是趁着家里人烧纸的时候,蹭了点火烧小树枝玩,最后下山时随手一丢,家里人压根也没注意,结果酿成大祸。
偏偏这家人还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惹得家里汉子受伤的几户人全都跑到他们家门口掐着腰骂,此后好久,路过薛家门时都要啐一口,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八月里秋收开始,村里人的担忧成了真。
过去能打两石粮的肥田,一年也就打出一石的稻谷。
若是本就肥力不足的中下等田,更是只有几斗。
就连温家的三亩上等好田地,加上一块薄田,也只勉强出了不足五石的收成。
要知道去年这时候,这四块水田加在一起,可是出了八石还多。
这么下去,别说是缴粮税了,来年能不能吃饱饭都还两说。
许百富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全都是求他去镇上打听打听今年的粮税是什么情形。
可许百富也发愁,他虽大小是个村长,可镇署衙门哪里有他说话的份?
心里头七上八下之间,他只好上了温家门,旁敲侧击地想拜托喻商枝帮乡亲们这个忙。
喻商枝听罢,没有推脱。
自家也是农户,这些问题都是绕不开的。
“村长放心,这事我记下了,有了消息就同您说。”
许百富连声代替全村的人谢谢喻商枝。
正事说罢,喻商枝亲自把他送到门口,要出院子时,许百富却停下了步子。
只见他转过身,看起来踌躇了一阵,方问道:“喻小子,从年后起我就听说,你们一家子想到县城去开医馆,我今日问你,你也给我一个实在话,可是的确要去的?”
喻商枝闻言垂眸,暂时未发一语,但显然许百富已看出了他的意思。
老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县城好,年轻人,就该出去多闯荡闯荡,见见世面。温家这三个孩子苦了这么多年,遇见你,也是永福两口子在天有灵。只是你走了以后,咱们附近几个村子,便又没有草医郎中了,大家伙怕是要适应一阵子。”
许百富苦笑了两声,抬腿要走,正好孔麦芽从外头采药回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给许百富问好道:“村长爷爷好。”
既然正好赶上,喻商枝便顺势将孔麦芽叫到了许百富跟前。
“村长,日后乡亲们看诊的事,您老也不必过多担心,麦芽这孩子已跟在我身边学了许久,十分勤恳用功,现今已能独立看诊了。麦芽本可以到时对我们去县城,可麦芽说了,她想留下,关照乡里。所以到时候,便是麦芽代我在村中行医,到时候还望您多多照拂,她毕竟是个年轻姐儿,别再让旁人欺负了去。”
对此许百富自然是连连称好。
有喻商枝在前,已不会有人因为年龄的缘故看轻孔麦芽。
毕竟他这个师父,也没比徒弟大出多少岁去。
差是差了几年,可严师出高徒,有人能在村子里继续当草医郎中,那就比没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