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才脸皮薄,摇了摇头,想回屋烤火。
“你面子重要,还是皇上重要?”单浩轩忽然问道,“二少,到底是不是诚心来的?我都没感觉到你的诚意,沧渊会答应吗?”
冯俊才回头时,只见对方也是一脸的“忧国忧民”。
他想到了昨天王爷和将军告诉他的那些话,心里也在担忧沧渊无止境地扩|张和极具攻击性的商贸作为。
他想试试沧渊如今对中原到底是何种态度,便再次踏上了去白狼部落的路……
……
草枯牛马歇,风雪一叶人。
冯大学士骑着一匹马儿,穿着十分单薄,好像在白色汪洋里争渡的孤舟,再次来到了沧渊所在的那个镇子。
学堂里传来孩子们用乌语发出的朗朗读书声,他打听到沧渊正在讲学,便像个学子一样在街边买了个矮矮的小板凳,搬到院儿里淋着雪听了。
沧渊今天讲的是史书“秦灭六国”——笼络燕齐,稳住魏楚,消灭韩赵;远交近攻,逐个击破。
这批乌藏孩子好像从小就有好战因子,自然把自己的国度代入了“秦”,幻想着消灭瓦剌、鞑靼、南邦、中原,乌王带着他们纵马驰骋,征伐天下。
沧渊说:“我们可能是燕齐,更多的时候是魏楚,甚至可能成为韩赵,唯独不可能是秦。”
“为什么?”孩子们发出七嘴八舌的疑问,在他们看来乌藏并不弱小。特别是那支全是纯血乌藏汉子的军队,甚至强过元人。
“因为秦经过革新,成为了当时最为先进的国度。”沧渊耐心说道,“而且无论是楚是燕,被联合还是针对,不要忘了——秦最后把六国都灭掉了。”
孩子们听史书的激情瞬间暴涨,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疯狂交流着。
沧渊讲了很久,到午时才退下来,和他们共同吃饭,冯俊才抖掉衣服上的落雪走了过去。
“竟让京中大学士听我胡诌了一通中原史实。”沧渊有些赧,把火盆推得离他更近了些,
“游牧民族总是过于自信于自己的血脉之力,却很少钻研兵法里的智慧。我得这么讲,他们才有危机感。”
冯俊才赞赏道:“你改变了乌藏很多。”
沧渊说:“昨日晚饭都没共饮,匆匆走了,今天是来找我补饭的吗?”
冯俊才顿了顿,大着胆子说:“今日是想来问你,你是否想中原愈加势弱,便对你愈加有利……你是不是有吞并中原的野心?”
沧渊并没有一点怒意,反而抬手拍了一把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中原养了我。我爹就在长城那里,我自然希望彼此都好好的。”
“那就是说,中原安稳富裕,你爹才能安度晚年,对吧?”冯俊才用目光锁着沧渊,
“他们皆认为你的钱粮交易是为谋取暴利,我却觉得你是想让两者建立不可分割的联系,彼此互惠。这样后世如若要起纷争,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战争反而不容易爆发了。”
沧渊忽然被道破了最初的目的,哑然失笑:“知我者,冯大学士也。”
“你既想中原好,又为何不愿与我去见见皇上呢?”冯俊才再一次邀请道,“又不是要你再为帝师,哪怕你就在京城呆一两天也可以。”
“我不和你攀交情了,就拿皇上来说事,他对你如此依赖,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当初的小七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
沧渊还是拒绝了,这一次却不够果断。
虽然送走了冯俊才,他却不断想起景烁少年时的桀骜不驯和雄心壮志。
那晚上他梦到了十余岁的许世景烁在马车里惊惧地问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而后,少年微垂着眼眸,变得乖巧懂事:“沧先生,那你要一直当我的先生。今后也这样对待我,让我听见不同的声音,好吗?”
他还梦见景烁长大了些,负手对他说:“我会努力的,将来若我临朝,绝不让先生受这等委屈。”
再后来,沧渊差点被皇帝羞辱,许世景烁捧着乌王的文书,冒着生命危险闯了嘉字殿——
“我想先生一直做我的先生,但如果你留在宫里有危险,我便想你离开。”
他救了他一次,而他作为先生,怎能不“救”他一次?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国公大人对您甚是想念
“二顾茅庐了。”
单浩轩听着冯俊才的复述,总结道。
“我这是二顾广厦!他真是比孔明先生还难请。”冯俊才一身风雪,抱着一个暖壶发抖,
“但我说皇上时,他果然有所动容,就是不知道还在顾虑些什么。”
正说着,隔壁帐篷忽然传来固宁王的声音:“将明,我只是想在这里过个安生年而已,你干嘛赶我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