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生的来去与我无关。”他沉沉说道。
“您的‘要事’也与我无关。”许世景烁冷漠地说。
两人对视着,互不相让。
纵使左扶光如今权力很大,却不敢强闯朝西所的书房,害怕打草惊蛇。
许世景烁的先生换了又换,谁人都知道他不受皇上待见,将来没有出息,所以拜高踩低,只把他当做一个跳板,或是唯恐避之不及。
唯有冯俊才在沧渊离开以后教了他两年多,没有推脱过这个任务。
“殿下的生辰礼我让人放下了,那你安心读书罢。”左扶光最终放弃了,退出皇子居住的地方。
要从这个少年这边下手是十分困难的,听闻冯俊才前些日子替他说过话,他决定找冯大才子试试。
沧渊在京时就和单浩轩与冯俊才交好,现下看来他的眼光不错。
这两人都是极为正直的人,虽然一个鲁莽,一个迂腐,比起朝堂上那些形形色色趋炎附势的小人,却都是良才。
如今单浩轩已经做了固宁军的副将,冯俊才也是内阁学士了。
左扶光递了一封拜帖,约他在晚间相见。清花茹却没能把拜帖送到学士府,而是急匆匆赶回来,压低声道:
“冯太傅身体忽然抱恙,怕是不行了,冯学士一家都守着他!”
左扶光眉心一动,他和冯俊才向来攀不上什么交情,听到这个情况立即道:“抱恙得好!”
“什么好?”
左扶光立即找到手下备上了去年乌藏使团进贡的雪山山参,又进太医院请了和父亲关系不错的云州蛊医,将他带到了冯府门前。
太傅府邸大门紧闭,冯太傅在朝中根基深厚,即使告老不出,也有关系好的太医来替他诊治。
但此回病情似乎来势汹汹,天已黑了,那院里却灯火通明。冯家亲戚在里面站成两行,还有妇孺在低声啜泣,冯太傅好像不行了。
左扶光抬手叩门,许久没有回应。
他又到墙头上看,见到一个原来呆过驯马司的士兵,也姓冯,便将他喊了过来。
那人神情萎靡,低声说:“太傅怕是过不了今夜了,冯府不见外客。”
“我哪儿是客?”左扶光当即回道,“我是带太医来给太傅救命的!”
那人做不了主,让左扶光在门口等着,不多时就把冯俊才喊了出来。
左扶光见冯俊才眼眶很红,就知道太傅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赶忙道:“冯大人,让我们进去看看!”
“没用的,家父病情来势汹汹,太医都来过几个了。”冯俊才顾不上别的,只道,“雅国公的人情我领了,请回吧。”
“这是云州医者,和其他太医不一样。”左扶光压低声,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以前的暗卫碧澜是神龙医门传人,再不济我手上还有颗救命灵丹,请容我一试。”
冯俊才抬起半只眼睛,像是见了什么怪物:“你我非亲非故,你竟愿意用神龙医门的灵丹救我父亲性命?!”
“太傅一直是扶光仰慕之人,大许不能没了这股气节,我以雅州的名义发誓,绝无他心,还请容我们一试!”
他说得真诚又急迫,冯俊才却有些防备。
无事不登三宝殿,左扶光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这样赶来必然是有目的的,可他没办法了。
父亲生命垂危,如果此时有法可医,哪怕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冯俊才扭头,什么话都没说,却没带上门,让蛊医和左扶光跟了进去。
对于雅国公的到来,冯家上下都很警惕,毕竟没有深厚情谊,雪中送炭实属可疑。
但蛊医拿着灵丹进去以后,不多时就听见冯太傅咳嗽了一声,竟从昏迷中醒来了。
左扶光把山参给了下人,让他们用参汤吊着冯太傅的精神。
他和冯俊才一起守在太傅床前整整三个日夜,未曾离去,让蛊医诊治。直到太傅脱离危险,左扶光才辞别冯家众人,返回自己府邸。
万幸,神龙医门的救命丹丸有用,太傅救了回来。
左扶光等着冯俊才登门道谢,到时候他就可以让他去取朝西所书房暗室里的那幅画,检查其中端倪。
没料到,冯俊才来时,却邀他去家里坐。
“我父亲想见你。”
他神情复杂地说。
左扶光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来到太傅面前。
毕竟在他刚进京时,冯太傅就是领头参奏他、弹劾他的那帮文人之首。
他行事诡谲,谋权不择手段,总受他们指摘。
他在外可以耀武扬威,但一走到了这位有真才实学的帝师面前,却觉得心里有些慌乱,尊敬地拜了一个礼数。
“国公何必对我一个老头子行礼?”冯太傅嘴唇苍白,强打精神靠在墙边,挥手道,“别的人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