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械投降。”乌恩一字一顿道。
麦拉斯便在拓跋野的身后,厉声吼道:“叛贼真乃痴人说梦!”
乌恩不变的神情终于晃动了一瞬,似乎被他口中的哪两个字触动,只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轻轻拍了拍马,马蹄便动了动。
只是并没有向着前方而来,而是向左侧边,电光火石间,一把短刀毫无预兆地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下一刻,刀锋移上江不闻的脖颈。
“乌恩!”拓跋野倏而抓紧缰绳,冷厉怒吼一声。
“别急……”乌恩另一只手脱马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随后凑到江不闻的耳边,嘴唇嗫嚅:“小将军,你想说什么,在这时便放心说罢。”
战马之上,江不闻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失去白布后显露出来的眼睛看向了那一头的拓跋野。
他的眼睛在这些天的照料下,周围的脓化和伤口均已被清除,只不过除却在换药的时候,几乎都被蒙着布,此刻布被吹开,便能瞧见那双剑眉星目,如同宝石一般地镶嵌在眼眶中。
即便是两颗有些黯淡的宝石……
这是时隔许久许久,拓跋野和江不闻隔着沙场,再次两两相望……此情此景,恍如当年。
拓跋野竟是失神了片刻。
“你拿什么来还我呢。”再回神,便听那人说。
江不闻的话是那样平静,掺着漠然,看向他如同一个陌生人。
你拿什么来还我呢?我曾经璀璨的双目。
拓跋野勒住缰绳的手几乎要被磨出血痕,青筋爆出,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在听完这句话后,将身形维持在马背上。
“江应,你不是说……”他先前镇定的面容仿佛在一刹那崩坏,声音隐约颤抖。
你不是说,等我弥补好你,我们就重新开始么?
“你要怎么弥补呢?”江不闻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所想,无神的瞳孔遥遥与他破碎的眼神对视。
拓跋野倏而胸膛起伏,有些难以喘息。
身后,麦拉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同时看向了江不闻后方、妄图挣扎却被捂住口唇的那日苏。
这一刻,他仿佛懂了什么,猛然拽动了拓跋野一把,高声喝道:“小可汗,那不是真的江不闻!”
他这一拽,将马背上的人推晃了一阵,却并没有将人喊醒。
拓跋野依旧僵着身体,面色崩碎……这是麦拉斯从未见过的一种表情,他在这一瞬间心中炸响,仿佛已经看见了这场战役的结局。
“既然无法弥补,便用你这条命来还罢。”那一头,江不闻再次冷漠出声,他的面容好似冬夜寒冰一样冷凉,让人触即生寒。
下一刻,麦拉斯便看见他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弓箭,那正是先前对准旗帜的长弓,此时正精准地对着拓跋野的心脏。
他几乎是刹那疯狂,想要拽动拓跋野,像前夜拓跋野拽动自己一样,然而生力时却受到了阻隔——那是来自拓跋野自己的阻隔,让他挺立在马上的姿势没有丝毫的偏差,利箭刺入身体,瞬时崩出一大片血花。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马背上的人便直直地从马上甩下,鲜血在刹那糊了一片沙地。
周边浮现出死一样的沉静,所有人都不敢说话,这是一方将领、最高将领的陨落,麦拉斯脸上露出了崩溃,身后的嬴丰军全部都死气沉沉,一瞬之间丧失了所有斗志。
乌恩在几息的平静之后,忽然狂声大笑,听着身后那日苏的痛呼,仿佛高兴到了极致,身下的马退后两步,撤离了江不闻的身边。
他激动地左右笑着,从前的沉稳似乎一瞬之间消失不见,举止都透着癫狂。
“小将军,小将军!您可真是大朝的功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拓跋野倒下了,倒在血泊当中……
他的计谋实现了,这么轻而易举,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内!
赢了……
赢了!
他有些疯狂,不知过了多久,忽见慢慢转过了身,冷漠无神的面容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瞬。
“……是么?”乌恩听见身前人开了口。
他的心底生出一点细微的奇怪:
江不闻怎么……?
……但他还是想高声地回应:毕竟,这实在是太值得庆祝的一件事了!
于是乌恩的嘴巴动了动,却在这一刻,无端听见了什么声音,从遥远的身后传来——
“踏踏踏踏……”
“踏踏踏踏……”
那是好像是……马蹄声。
……马蹄?!
——数以万计的烈马之蹄!
乌恩的双目倏而瞪大,下一刻,便看见身侧之人的弓箭已对准自己的眉心。
“您败了。”
江不闻失神晦暗的瞳孔忽而闪烁,冷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