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睡着呢!”王妃凶他,“别嚷!”
宁王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外头高炽的艳阳,他变了脸色,”怎么还睡着?是不是有哪里不好?这李太医的药是不是不行,我这就去掳了太医院首辅过来。”
“……”王妃起身,从后一把拉住他,“回来!”
她斜眼横丈夫,“哦你现在知道急啦?早干什么去了。”
宁王挠挠头,垂头一叹:
这事……
这不是属他倒霉、正巧撞上来,就被皇兄逼着办了么。
见他神情低落,王妃这才告诉他,“太医的药都好,明济小师傅的高热也退了。”
乍然又被点名,李从舟的手在锦被下紧了紧。
结果宁王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他怎么睡在世子床上,而是小声问:“小师傅留在我们府上,报国寺那边知道了吗?可别叫大师们担心。”
“自然是派人传过话的。”
说着,王妃放下床帏,密织的金纱遮蔽了窗户渗漏进来的大量日光,瞬间就在罗汉床所处的位置隔出一块光线柔和、不晃眼的地方。
王妃拉着宁王走到中堂的圆桌边,挥挥手让仆役们退下。
亲手给丈夫注了一盏茶后,王妃笑盈盈侧坐,她伸手点点宁王带回来的几个包袱,“说说吧,这都什么?”
宁王撇撇嘴,这才从头到尾给老婆交待了宣政殿内的事。
“真是皇兄出的馊主意……”他压低的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要不然,区区七百两,我怎么就舍得让儿子罚跪。”
王妃睨他一眼,“这种事,做做样子就好。哦,就你实诚,当真给宝贝儿子关祠堂里,差点叫他去啃木头雕的果子。”
宁王摸摸鼻子,无奈道:“这不是……府上人多口杂嘛。”
这倒是。
宁王府上,一个单院就有伺候的杂役、小厮数十名,合总十来个院子算下来,加上伙夫、厨娘、花匠、护院等,少说都有八九百人。
这些人不是银甲卫,当然不能做到只有一条舌头。
王妃想了想,牵起丈夫的手算是揭过这一篇,“秋秋那般花钱确实不对,但你也够傻的。”
宁王被骂了也不恼,反笑嘻嘻握住老婆的手。
不过他也朝金纱张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略有疲惫,“其实皇兄那般说,我也不一定要照做,只是……秋秋渐渐大了,我护得了他一时,也护不住一世。既为宁王世子,将来,他总还是会卷入朝堂纷争……”
一提这个,王妃也叹,“是啊,所以我总觉着秋秋现在这般做个纨绔也挺好,省得将来牵涉进你们家那些破事儿。”
“……这不怪老宁王无子么?”宁王将下巴搁到圆桌上,“本来当初我是想入赘到你们家的。”
皇子入赘?
他可还真敢想。
王妃终于被丈夫逗乐,她腾出手来弹宁王脑门一下,“就贫吧你。”
“哪啊?”宁王笑起来,目光柔和,“本王说的都是心里话。”
夫妻俩又坐那说了会儿话,从朝堂聊到市井,还忆了些他们从前同游江南的趣事。
不过提到这个,宁王倒又想起一事:
“西北战事急,虽然皇兄用不立后稳住了文氏一党,但京中大疫三年,终归凑不出能即刻调拨的钱粮足数。”
“不能派人去京城外调运征收么?”
“江南鱼米之乡,两江太守倒是报了钱粮余数充足、可他们人手不够,又怕半道上遭盗匪劫掠,本来只消调兵前往押运,但眼下正是朝廷官员磨勘的关键时候,此事风险极大、无人领命,我又碍在姻亲关系上不方便去……”
“那——”王妃问,“用买的呢?”
“不还是得有人运么?”宁王苦着脸,“只好让大哥再等等了。”
王妃也知道哥哥这些年在西北苦撑着不易,听见这话,便没好气地推了宁王出去:“行了行了,办你的事儿去,别跟我这吐苦水,都吵着儿子了!”
宁王笑笑,起身临走时,还是嘱咐王妃帮他将东西转交。
御府库里的东西琳琅满目,他先挑了几件小孩喜欢的精巧玩具,而后就专拣着贵的拿——反正是皇兄坑他在先。
“知道啦,”王妃送他出去,“会帮你好好跟儿子说的。”
宁王前脚走了,王妃就又折返到罗汉床旁。
她隔着帘子看看他们,又俯身弯腰替他们整了整被角。
倒是李从舟,却将宁王刚才这番话记在了心上。
只能四下无人时,再找乌影联络远在西北的四皇子,看看能否想出对策,保证西北大营的粮草和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