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柏夫人西苑里的那些东西,云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柏氏叫来的东西必然能给他吓晕。
所以他吸吸鼻子俯下身,一边给月琴紧紧护在怀里,一边闭上眼、用手死死抠住船板。
柏氏的血流入深潭里,不一会儿就诡异地在他们小舟附近形成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血线一直蜿蜒曲折到他们出来的暗渠方向,而后,云秋就感觉到身下的小船晃了好几晃。
水面上传出咕咚咕咚冒泡的声响,听上去就好像是某处大锅里的水烧开、沸腾了一样。
云秋俯身、乖乖闭着眼睛没看见,但柏氏站在船头却很清楚地看见了,顺着血线慢慢从暗渠爬出来的、她豢养了少说十年的食人鳄。
载着襄平侯的那艘小船也近了,影卫和方锦弦还不明白状况,柏氏看他满面焦急的模样只觉可笑荒唐——
“夫人你没……啊?!”
眼看两艘船的距离近了,船头的影卫站起身、正准备施展轻功跃过来,结果才起身,那深潭之中就突然窜起来一只鳄鱼。
那鳄鱼一下咬住影卫的腿,给他瞬间就拽到了深水里,水面上就咕噜噜冒起来几个大泡,然后就是一滩猩红血水。
剩下几个影卫都吓了一跳,两个划桨的也急忙握紧了手中木浆当武器,满面戒备地看向水里。
方锦弦皱皱眉,半晌后,审视的目光停留到柏氏受伤的腕子上,那一连串的血迹,让他瞬间黑了脸。
不似几个影卫,到这会儿脑子还不清明,方锦弦只看柏氏一改往日冷漠、双眼中闪着摄人精光,他就明白了:
“夫人高明,倒委屈你藏了这么多年。”
大概是明白自己大势已去,方锦弦反而放松下来,双手往后一撑,泰然自若地看向柏氏——
“让我猜猜看,夫人其实是那三个苗寨、乌昭部的族人,多半——还是族长的亲眷?”
柏氏冷笑一声,不想应他的话。
远处又是轰地一声,西川城的城门洞开,不少受惊的百姓从四扇城门中跑出来,瞬间整片勐虎林内也充满了不歇的哭喊声。
马蹄哒哒,兵甲铿锵。
隐约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吆喝喊哨声——是西川城的士兵在让老百姓不要惊慌,官军不会伤害平民。
方锦弦看着眼前和自己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十年的妻子,忽然忍不住又笑了声:
好个忍辱负重的苗女,为了给族人复仇,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不起、当真了不起。
他都要忍不住替柏氏鼓掌。
不过,方锦弦好笑地看了眼柏氏的肚子,他已经留下了后人,就算今时今日身死,也值了。
——以他皇兄那优柔寡断的性子,肯定会存一念之仁给这孩子留下来。
那只要有后,这场战争也就还没结束。
像是昔年他母妃虽然身死,但有他在西南筹谋。
退一万步说,即便不是儿子,是个公主,只要利用好了,也能做许多事,就好像那愚蠢的若云公主。
方锦弦这么想着,也便不与柏氏计较了,免得刺激到她折腾掉了他的宝贝孩子。
于是,方锦弦就给自己的目光转向了云秋。
这会儿云秋都还在乖乖地趴着,怀里还抱着那月琴,紧紧闭着眼睛不看外面。
方锦弦心中暗恨,就因为他图一时快意,拖延了那么一个月时间,反而让顾云舟找到了突破方法。
自己上表朝廷要御医,反而逼得杨参向朝廷请命,所谓棋差一着、环环相扣,最终满盘皆输。
“说说看,小云老板?”方锦弦挺有闲情逸致,一点儿不担心逃跑,反而还想和他多聊两句,“你的人是怎么联络上你的?”
云秋听见他的声音,大着胆子抬头、眯眼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没什么大蜘蛛、大蟾蜍,这才放心坐起来。
大道理他也不想和方锦弦讲,毕竟在话本故事里,无论正反派,话太多总是不妙的。
所以他耸耸肩、惜字如金,扬起下巴回了方锦弦一个:“你猜?”
方锦弦一愣,而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其他几个影卫都怕他受刺激太大疯了,忙回护到他身边,轻声喊了好几次侯爷。
然而方锦弦正准备抬头继续说话,却忽然看见一支带有火焰的箭簇直奔他面门而来。
紧接着是哗哗水声,岸上铠甲声铿锵鸣响,持盾的步兵打头阵,手持火把挡在了岸边,弓箭手、骑兵紧随其后——很快就给这水潭围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