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夫这儿胡思乱想着,云秋却打从他问出那个怪问题后,就一直微微蹙眉观瞧着他的表情。
偏是他神色这般凝重,看得云秋也暗自心惊。
他心中咯噔一下,抿抿嘴,翻过手腕握住老大夫的手,气鼓鼓道:
“老爷爷你悄悄告诉我,是他给我下毒了是不是?”
白大夫刚开始还没明白云秋在说什么,但抬头瞧见云秋眯眼瞪襄平侯,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不、不是……”
不是?
云秋不信,压低声音悄悄告状,“老爷爷你不用帮他遮掩,就是他这坏东西给我掳来这里关起来的。”
白大夫:“……”
他骇然地看着云秋,到襄平侯府做府医这么几个月里,还头一次见府里有人敢这样说侯爷的。
老人家吞了口唾沫,看看云秋明艳的脸,又用眼角余光瞥了瞥这间装潢布置十分精致的地下牢房。
他眼神震惊,年轻时候在大户人家见识过的那些密辛又一件件浮上心头,其中的关键词有:
强掳、强抢、强制,以及巧取豪夺。
白大夫一言难尽地看看云秋,然后又转过头去看了方锦弦一眼——
没想到,襄平侯表面上仅有一位妻子,私下里竟然在地宫中藏有一容颜清丽的男子?!
白大夫闭了闭眼,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觉得自己是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密辛。
他只是个大夫,自身难保、有心无力,噎了半晌后,只能轻咳一声道:
“真不是毒,少爷您宽心。”
云秋看这老爷爷面善、也不像是助纣为虐之人,便信了七八分。
只是既不是毒,那刚才老大夫为何那般神色?
仔细想了想,云秋倒抽一口凉气,“不会是什么绝症吧?!”
毕竟他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三十多年,从来都是吃嘛嘛香,可从没有这般难受过。
——而且算算日子,他被掳来这里也少说有一个月了,之前大鱼大肉吃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白大夫看着这位贵人少爷一下白了脸,就知道他是想多了,忙温声劝道:
“您放心,不是绝症、不是绝症。”
他刚才那般惊讶,大约是——想岔了。
男子怎会成孕?
这要不是在襄平侯府,换个普通人家,老大夫肯定要给云秋请到他自己的铺子上,好生检查调养。
若是确诊无疑,这可是数百载都难逢的一例!
记载到脉案上成书立述,往后能造福多少子孙后代,后世医者也可照例开方子拿药!
只可惜,这妊子脉象瞧着并不太稳,若是女子,那白大夫确实能推是一月左右,但男子……
他摇摇头,他就拿不太准了。
或许是自己诊错了,又或者是这位小少爷体质特殊——阴阳逆脉,男生女脉之类?
左右云秋现在的反应只是没有胃口、呕吐,万一报喜之后是自己诊错了,那按着襄平侯的性子,他项上人头可能就要没了。
白大夫嘶了一声,思量再三,决心先瞒下此事,毕竟怀胎十月,人体上还会有其他变化。
他得先留住自己这条老命,下个月、下下个月再来,总是能确诊、查个明白的。
而且这位小少爷只是食欲不振,也可按脾胃不好、气机不顺这么样先治着,总也不会伤身。
他在心中盘算好后,那边襄平侯也安排好了防御白帝城的事,方锦弦转过头来皱眉问道:
“看明白没,白大夫,他到底什么症候?”
白大夫擦擦汗,转身对着襄平侯拜下,“这位小少爷应当是气机不顺、脾胃不和,没什么大碍。”
“没大碍?”方锦弦拧紧眉头,“可他吃什么吐什么、已经在床上躺了四五天了。”
再这样下去,不等他给顾云舟提条件,他的人质就要先给自己饿死了。
方锦弦盯着白大夫,眯眼审视。
而这位白大夫能在蜀府行医数十载,也有自己一套生存的本事在,他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解释道:
“这便是气机升降失常,这屋子深藏地下,四面不透风,久而久之,肺固失其清肃、胃里又失其和降。”
“因而气机逆乱,以至于食慾不振,再加上你们准备的饭菜中油腥很重,积食不化、自然呕吐。”
方锦弦虽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白大夫老神在在,便渐渐放下心、料想这病不重。
“所以,此症应当如何用药?”
白大夫捻了捻胡须,本想建议襄平侯给云秋搬到一个开阔通风、能晒到阳光的地方,但想起来刚才这位小少爷说的坏东西、强掳等用词——
于是他飞快眨眨眼,不敢掺和他们襄平侯府的私宅事,只清清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