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在金莲池上,到底还是有些闹事的,皇帝和惠贵妃都要问一问,李从舟也要回府禀明白宁王,所以到云琜钱庄时,已时子夜。
他由远津伺候着净了手,又在小家伙要转身回王府休息的时候,压低声音拦住了他,“去问你点心哥哥寻个铺就是了,别来回折腾。”
远津都惊呆了,就从没想过自己能在云琜钱庄上住。
倒是点心烧好热水回来,十分自然地拉过他,“你晚上就跟我睡一屋,枕头被子都给你找了新的,成不?”
远津啊了一声,连忙道谢。
倒是李从舟和点心点点头,自己接过那壶烧开的水轻手轻脚上门、推开门进屋。
点心说了,云秋本来是一直等着他的,可是夜渐深就和衣那么歪在架子床上睡着了。
李从舟轻手轻脚走过去,伸手挑开帘帐——
发现云秋怀里紧紧抱着他那只塞了聘书匣子的枕头,自己枕靠在另一只枕头上,独自个儿霸占了整张床。
也不知梦到什么好事儿,他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唇瓣的梨涡都深了几分。
李从舟原本是不打算叫醒云秋洗漱了,只是在帮他脱外衫的时候,还是不小心给人吵醒了。
云秋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反应却是给怀里的聘书揣揣好,然后又咕咚往李从舟怀里一撞,声音尚未睡醒、黏糊糊的:
“你回来啦……”
李从舟是故意挡着云秋的光,所以姿势有点儿别扭,他瞧着云秋这般宝贝这聘书,想了想觉着好笑,故意逗他道:
“要不要给你刻成铁券或者‘没奈何’呐?”
铁券是皇帝颁发给开国元勋的特权凭证,也便是民间所谓的免死金牌,一块瓦似的大铸铁,正面写敕命优待或免罪的缘由、背面写开国辅命等字。
重的逾百斤、轻的也有几十斤,由皇室和元勋家中各贮一半以防作假。
至于那“没奈何”,说的是一个传闻——
说有位将军一生穷惯了,好容易老来功勋还乡、得天家赏赐了家财万贯,他总是怕贼偷贼惦记,就给家里的所有金银熔炼成一枚巨大的球。
球重千斤、万金,就算是家里真遭了贼,贼也拿这金银巨球“没奈何”,因此而得名。
李从舟这本是打趣,没想到云秋很正经当一回事。
他抱着那小匣子又多看了两眼,然后仰头对李从舟道:
“你再给我誊抄个十……不一百份!这个有印鉴的,我就用水银封箱锁好、藏到解当行最下面的内库里。”
“一百份?”李从舟奇了,“这么多你是要用来糊墙?”
云秋横了他一眼,心想糊墙的话一百份哪里够,要不是怕李从舟手疼,他刚才很可想要一千份呢。
“你想呀,我随身的荷包里面要绣一个吧?田庄下面要埋一个吧?然后钱庄和解当行里都放上,酒楼的千层岩里面也要……唔唔?”
李从舟摇摇头后,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这里也要摆、那里也要摆,这要是一不小心被人看见了,那还不人尽皆知?
给云秋折腾得喘不上气、只能靠在他肩膀上发懵后,李从舟才开口道:
“爹娘都盖了印鉴,心里就是认同的,宫里母亲会与贵妃说,宫外父亲会给宗正令理由,便是真毁了、丢了,我家也认的、绝不弃毁。”
云秋想想,点了点头,但还是抱着那匣子不放手。
李从舟想了想,最后叹了一口气,“一百份可以,但我夹杂梵文、苗文和戎狄文写,这样就是别人发现了,也看不懂什么。”
云秋咦了一声,然后眼睛亮起来,“好呀好呀!”
——他都忘了小和尚博学多才了。
既然李从舟答应了,云秋就从床上弹起来去找纸笔墨,刚才连天的呵欠也不打了,认认真真卷了袖子给李从舟研磨。
子夜天晚,李从舟本来想劝云秋去睡。
可云秋刚才都眯了一觉了,这会儿也不太困,反倒缠着李从舟讲起来金莲池的后续,“五公主最后怎么又看上小瑾了?”
“还有四公主,那位和校尉不是来晚了吗?错过那么多比选,还能选上啊?”
李从舟添了添笔,五公主的事情好说。
舒妃招曲怀玉去凉亭说话,五公主与他一问一答的事情曲怀玉没和云秋讲,但后来五公主回去以后就给淳妃说了这事。
淳妃知道曲怀玉,也知道他是辅国大将军的外孙。
曲家是马帮,商道在西南、在关中,江雁是大将军唯一的女儿,也是个女中豪杰,这样的人家不拘虚礼,倒也是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