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钱庄是刘家的根本,出了方归平那件事后,钱庄基本上是刘老爷和刘银财两个在经营,这两人算是铁板一块,寻常方法只怕也奈何他们不得。
自古以来的富商巨贾,要么自己是权贵,要么依附于权贵。
刘家老爷依附的权贵据说是五军都督府的一位正二品司节制将军,姓郭,是马奴出身,一路用命拼杀挣得今日的位置。
但在他少年不得志的时候,曾经受过刘家老爷一粥饭之恩,往后来京参军的路费也是刘老爷慷慨解囊,为了报恩,如今这郭节制就处处护着刘家。
五军都督府相对独立,与兵部相互牵制,像云秋他们在江南借住的南仓,四大营的将军就属五军都督府衔,不用听地方上调遣。
要动摇刘家的根本,也就只能从这位郭敞将军入手。
郭将军的为人在众多武将里算是无功无过,除了特别喜欢宝马良驹、珍禽猛兽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也不好赌、也不饮酒。
云秋思来想去,使不来那种故意下套、去无中生有陷害别人的毒计,只能借力打力,看看能不能给这位郭将军引入朝堂纷争中去。
但是,朝堂……
云秋一想到政斗就开始头痛,只盼着小和尚能早些凯旋归来,身边也好有个精通此道的人商量商量,再或者,还有苏大哥。
等等?
想到苏驰,云秋猛然想起来户部都事林瑕,或许也能从他那儿打听到些朝堂上的消息。
不过既然决定了要帮姚远,云秋暂且将刘家这一摊事放下,让小邱、点心两人在日落后去一趟北水井,尽量避开人给那位姚老板接来。
……
日落黄昏,姚远来的时候,脸色明显更憔悴了几分。
不过在见到云秋的时候,姚老板还是亮起眼睛,双手抱拳弓腰拱手,“云老板愿意出手相救,当真是我们全家之幸!”
对方到底是长辈,云秋也忙躬身,“您这是要折煞我了。”
他的主意其实很简单,和恒济解当那次拿错了货一样,不过是依葫芦画瓢,“您今夜回去,就吩咐柜上的先生连夜写出告示、贴便全城。”
“就说凡是在你们姚家油铺买过胡麻油的顾客,拿着瓶子来,都能全额退还银子、以示赔罪。”
姚远听完这话愣了愣,犹豫许久后,小声问道:“那……我不是亏了么?”
云秋:“……”
他耐下性子,“忍一时利益之痛,才能挽回长久的商誉。您是想抱着这点银子然后被那群人天天闹呢?还是隐忍蛰伏、以期来日?”
姚远能经营油铺,自然也不是蠢笨之人。
他也是一时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云秋这么一点,他就猛然醒悟过来——只有保证他们姚家油铺的招牌不倒,日后才会有长期的盈利。
他啪地一打脑袋,“明白了明白了!刚才是我浅陋,让云老板见笑,我这就回去让他们写告示——”
看他风风火火又要走,云秋不免在心底叹气,多少有点后悔帮他了——怎么四十岁的人,竟比他十六七的人还急。
“您且等一等,我还有几句话。”
姚远连忙回身,脸上腾起点羞赧的红云,“抱歉抱歉,您请说。”
姚家油铺也不是第一回贩售胡麻油,这样的告示贴出去,难保会有一两个浑水摸鱼的拿前两年卖的胡麻油瓶子来取银。
无论是想占点小便宜的百姓,还是刘家闻讯而来故意雇佣的流氓恶棍,“您都千万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一律兑给他们就是。”
姚远听着,看上去是觉得有些肉疼,可他还是点点头应了好。
“然后您店上还有好的胡麻油么?就没有掺过假的。”
姚远点点头,“有有有,掌柜发现伙计手脚不干净后,就给扣下了一批,都放在我们库上存着,大约有个五六十坛?”
五六十坛是有些少,但数量上倒也够了。
云秋遂道:“您回去以后就给这五六十坛上重新贴你们姚家油铺的封,最好再加上一两句,如‘诚信无欺、姚胡麻油”的话。”
姚远捣蒜似地点点头,“是是,我记下了,还有什么?”
“嗯……”云秋想了想,补充道:“您明日开门营业的时候,一定要给铺子里的贵重物品都收好,店面上也不要摆放油缸、油瓮。免得到时候闻风而来的人太多,又给你造成另外的损失。”
姚远嗯嗯两声,双目放着精光看云秋,“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