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眨眨眼,和身后的张勇、点心分别交换了一个眼神。
点心是拧着眉、满面的疑惑,张勇只摇摇头、表示自己看不透这位女道人。
而那边陆商也问,“道长既然都不认得在下,何故在善济堂门口喧哗,又是说我草菅人命、又是说我害人不浅?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这东西是你的么?”玉尘子从怀里取出一只胆瓶,那是之前免费赠送的那种,上面贴着的堂封已经被撕开,可听声音里面还剩几丸。
这种时候,陆商当然机敏,不能完全给话说死。
“看药瓶,似乎是我们善济堂发出去的,但堂封已损,里头的药是不是,还需要再确认。”
玉尘子皱眉,看着陆商不客气地斥了一句:“好个刁滑的奸商。”
不等陆商反驳,她又从前襟中扯出一张药方:
“那这个呢?!这避瘟丹的药方,是出自你善济堂之手吧?!上面还有你陆商的引荐呢,这个,你抵赖不得吧?”
陆商也没了好脸,只道:“那我也要经过仔细辨认才知道。”
玉尘子哼了一声咬咬牙,最后还是转手将药方递给身边的小道童:“铃铛,你拿给他看!”
小道童应声,这时候旁边围着的百姓才发现这个小道童是个小姑娘,只是穿着道童的衣衫又扎了道童的发髻,这才瞧不出来。
被唤铃铛的小姑娘双手接过药方,拿过去给陆商。
陆商平白无故被人骂了这么一通,也不冷不热地反问一句,“哦,你就不怕我当众给你撕了啊?”
铃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抢回来那药方。
而玉尘子也听出来陆商话里的讽刺,她哼了一声双手抱剑而立,“反正你刚才承认了你是陆商,只要是陆商,京城里公开的榜文上也能看你的药方。”
听她这么说,那问题便是出在药方上。
陆商沉眉紧拧,低头辨认手中药方确实是自己所写,而且角落上盖着的印章也是他自己刻的私印,其中商字刻断了一笔,外面人还仿不出那痕迹。
他哼笑一声,将药方递还给小道童。
“道长不妨直说吧,这药方有甚问题?”
玉尘子也不客气,直点着最上面一行的“红信石一钱”诘问道:
“你这药方,我听说是要送到西北去给前线的战士使用,但在你公开的方子里,这头一行的红信石是不是有毒?磨成粉是不是就是□□?!”
陆商听出来了,这位是懂一点儿医道的。
但所有病患当众,偏就是这种懂一点儿医道的人最难应付。
红信石是就是砒石不假,但他已经在药方上讲明白了是一钱用量,即便是□□、是有毒,但许多药材本身也有毒性。
一钱红信石,何至于就要人性命?
他耐着性子,给玉尘子解释各中道理,但话才说一半,就被对方不客气地打断,女冠面色不虞、语气很不耐烦:
“我当然知道这点红信石毒不死人,也知道你们是研磨成粉、制成蜜炼丸子才往外贩售,但陆商我问你,你公开了方子、不就是让人都能制药么?”
“既然是人人都能制药,那谁能保证他们磨制的细粉租不足够一钱?合和研磨时有没有给红信石粉末搅拌均匀?”
陆商本来对这位道姑不屑一顾,只觉得对方是没事儿找事。
但听她这么一讲,立刻改变了散漫的态度:
他们家传的这道避瘟丹,效果比其他祛暑药方更好的原因就在于里面有红信石。
只是□□剧毒,一钱之量虽然毒不死人,但要发挥效果,就得在研磨的时候和其他药料充分搅拌均匀,保证每一点儿□□都平均分布在丸药内。
过量或者不足量,都会使药效减半。
玉尘子见他不说话更加生气,声音也拔高,“现在你还敢说你没害人?没有草菅人命?!”
陆商看着她,半晌后竟噗地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玉尘子更恼,“我在问你正经事!”
而这一回,不仅是陆商笑,就连围在旁边的百姓也笑起来,还有两个大爷站出来,笑着问玉尘子,“道长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玉尘子看着他们面露茫然,“这有什么关系?”
倚在分茶酒肆门口的茶博士吹了声口哨,屈手轻轻敲了敲他们店铺外面一块木板,咚咚声音吸引了众人目光、自然也包括女冠和她的道童。
那木板不大,一尺见方,上面贴着张告文。
虽说距离太远、上面的字玉尘子看不大清,可角落上的印信分明同她拿着那张药方上的一模一样——也是善济堂公印加上陆商的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