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看看这只尖尖的海碗,又看看云秋,最后捧着碗微微侧过身,耳朵红透,“……以后等你来江南,我请你吃楼外楼。”
云秋乐了,正准备答应。
可小陶又忽然扭头转过来瞪了他一眼,“不过今年还不成,我……我还没攒下钱来,等我一……等我两年。”
说完这句,小陶的脸色更红了,干脆埋下头大大扒拉一口饭。
看着他耳尖红透、两腮也微微泛粉,云秋嘻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小陶本就被米饭塞满的脸皮:
“傻小陶,今年年底你就能拿到善济堂分红了呀?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呢,不用你攒很多年,我饭量可小可小啦——”
小陶听着,下意识想开口反驳,说那是分红,和他自己挣得钱不一样。结果喉咙才动了一下,就被嘴里的米粒呛到。
噗地一声,小陶就喷了饭。
云秋躲得快、弯腰扭身一点儿没沾着边儿,倒是倒霉隔着点心坐的陆商。点心正巧过去给大家添茶、添盏,老爷子不幸中招、被喷了半身米饭。
小陶呛咳几声,看着陆商那身衣衫想道歉,却被呛得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陆商一点不计较,反而乐呵呵地端着酒杯:
“行,这也算是金玉满堂了。”
小陶咳了好一阵,最后缓过劲后一边帮着陆商收拾、摘身上的米饭,一边回头狠狠剜了云秋一眼。
云秋嘿嘿乐,却也拿着巾帕在替老爷子收拾,“真的嘛,你想想是不是?”
小陶不理他:这人好烦。
等这边都收拾好了,云秋才正经和小陶说,除了那两头小毛驴,他还另外给小陶准备了一些东西,也不贵重,都是京城里常见的糕点小食。
“还有这个——”
云秋喊了点心,叫他拿一帖东西过来。
“这个是请教了陆老爷子,叫人赶制的烫敷膏方,你不是说你爹的双腿一道冬天就疼得厉害么?这个应该有用。”
云秋将膏方递过去,“晚上睡觉的时候烧热了贴上,要是能用热水先敷腿按摩,效果会更好。只要坚持贴三年,腿就能有大好转,是不是这么讲的老爷子?”
小陶怔愣地接过去那张膏方,下意识随着云秋的动作转头看陆商。
陆商却看也不看他们,只端起酒杯去攀着旁边的沈敬,“喝酒喝酒,不就一张方子,需要注意的我都写在上面了,你爹会看的。”
“哦对,方子,”云秋又从点心那里接过来陆商写好的药方,“这个是配方,时间太紧,我们就做出来三贴,你先回去用着试试,将来好用或者缺什么再改。”
小陶咬了下嘴唇,忽然站起来一下扑到陆商身边,张开手臂从后紧紧地拥抱了这个小老头。
陆商被吓了一跳,“哎哎哎?!酒酒酒!洒了、洒了!”
小陶却没松开他,一双眼水润闪亮,腔调哽咽、声音却很脆,“谢谢师爷!”
陆商的动作微顿,脸上也多少生出一点儿羞赧,最终却只能用不耐烦来掩饰,“……哎呀,你这孩子,烦人。”
云秋看着他们,觉着今天这顿饭算是吃着了。
众人这边儿吃得很尽兴,与他们所在南楼相对的北楼三层雅间里,正对着这边的窗口开出一道缝儿,缝里搁着一只千里镜。
千里镜后,是撅屁|股趴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头戴玉冠、身穿金丝软胄,另外一个身着藕色对襟襦裙、头上挽着云鬓簪海棠花,两人挨挨挤挤、互不相让。
“哎呀,你过去点儿,我都看不着秋秋了!”
“宜儿,秋秋平日跟你最亲近了,这回就让给我吧?”
两人身后,还坐着一个身穿绛色劲装、军人模样的男子,他端着一盏茶,看着他们的动作无奈笑道:
“舟儿去西北那么久,也不见你们这般着急。”
等宁王和王妃转过头来,徐振羽才摇摇头下断言:“厚此薄彼。”
宁王噎了噎。
徐宜却半点不惯着哥哥,她一叉腰,“哦,那这千里镜是谁拿来的?”
徐振羽:“……”
“想看就直说,”徐宜翻了个白眼,“难道我和阿铮还会笑话你?”
说完,她就给那千里镜丢还给徐振羽。
这下,倒给徐振羽将住了,抱着千里镜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而宁王回答了先前徐振羽对他们的指责,“舟儿和秋秋不一样,他成熟懂事、省心,到西北就给我们写了信,说了一切都好。”
徐振羽想到李从舟在西北大营的表现——这位从小长在佛寺的小侄子,有时甚至比常在军中跟着他的四皇子还老练。
他撇撇嘴,刚想说你们不能因为孩子懂事就不挂心,可才开口说了个“我觉得”,怀里的千里镜又被徐宜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