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的出现,让韩家人的算计落空。
让韩硝更不能接受的是:陆商这眼瞎的死老头根本看不上他高贵的出身、丰厚的家传,反要去选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野小子做徒弟。
韩硝从此以后就暗恨上的陶青,连带着也在心底里看不上陆商。
他们之间矛盾重重,积累到医署局爆发正好,陆商那套医学成体系教育的理念在他看来根本不入流:
没有家传、没有师承渊源的医道,不就跟陆商收陶青一样,就是胡闹。
好在老头倔强认死理,他只用激将法稍稍引导,就惹得陆商愤怒辞官,这才给了他机会建立医署局,实现他的抱负和理想。
只可惜,韩硝暗中咬了咬牙,当今圣上根本不懂医道的苦,一心就想着西北的战事和青红册的改革,便是半点多余的钱都不愿给。
——医署局变成今天这样,也不是他的错。
“说啊?!”
见小厮半天不答,韩硝又大声催促了一道:“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揭皇榜?!不要命了就早说。”
偏他越是这样说,小厮也越是不敢开口,实在被韩硝提起来喝问得急了,才小声嚅嗫出一个名字:“……是那小陶大夫。”
韩硝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谁时,捏住小厮领口的手指一下攥紧。
小厮被他勒得喘不上气,一张脸都涨得通红,双手扯住韩硝的手,憋住最后一口气道:
“还……有……陆大夫……”
韩硝脸色铁青,嘴角抽搐半晌后,哈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捏住小厮的手,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一下跌坐下去。
摇椅的位置不好,韩硝这下靠上去没坐稳,人一下就从凳子上翻下来,脑袋一下撞在了地面高起的一块花砖上。
他闷哼一声,两眼一翻就失去了意识。
这可给二房姨娘和那小厮吓得不轻,慌忙叫人来扶、去请府医,这一下就给整个韩府乱成了一锅粥。
……
与韩府的混乱不同,武王街上的宁王府自有一片热闹:
宁王今日要到冷水峪上坐镇并不在家,王妃听闻是有人揭了皇榜前来,书也不与哥哥念了,提起裙摆就往外面跑——
“哎我的娘娘,您慢点儿跑,别摔着!”白嬷嬷也被吓得紧紧跟在后面追,“哎唷,神医又不会跑,您慢着点!慢点!”
坐在桌边的徐振羽也愣了愣,然后摸索着圆桌站起身,踟蹰地往门口迈了两步。
——王府上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大夫前来了,他其实都已经慢慢学着在黑暗中生活了。面上他虽安慰着妹妹和宁王,但心中早转着回西北的计划。
这回乍然听说有人揭榜,他只感觉自己的心绪就像搁在琴台上久无人动的古琴,突然来人铮铮紧弦奏响了战曲。
徐振羽凭着记忆中的方位,数着步子来到门口,眼睛虽然看不见,却朝着来人的方向,静静地翘首以盼。
不一会儿,妹妹的脚步声去而复返,听上去非常轻快,就连跟着伺候的白嬷嬷也走得急,像是等不及要给什么人带来他面前。
徐振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更快了,他忍不住又往前挪了一小步,脚尖都已经踢在了门框上,足指撞在门条石上传来一阵刺痛。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动,还是坚持着等在门边上。
从足音听来,徐振羽发现这回来的“神医”是一老一少两个人,而且从脚步声上判断,竟还是年轻那个走在前面。
未等徐振羽细想,宁王妃已经带着人来到了他面前——
“兄长!”妹妹开口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你……你的眼睛有救了,这回是……是陆老先生,还有他的传人小陶大夫。”
不等徐振羽反应,陆商就摇摇头,纠正道:“他叫陶南星。”
一个时辰前,在云琜钱庄。
小陶看着陆商只问了一句话,“你既肯替我作保,那你敢不敢陪我去揭皇榜、上宁王府,提镇国将军治疗眼疾?”
他没问陆商能不能、行不行,而是问他敢不敢。小陶甚至都没要求陆商去看徐振羽,而是说“他”要揭皇榜,不用陆商。
陆商看着年轻的小陶,最后只是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小陶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正小声骂了句胆小鬼,陆商却背着他的药箱去而复返,还冲他挑眉笑了笑:
“这有什么不敢?”
小陶看着他,终于也跟着笑起来,转身上楼背下来自己的小药箱,然后拉上陆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