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祭龙山上下来回到钱庄上,云秋想了想还是托付小邱走了一趟清河坊。
虽然只告诉小邱对方叫珍娘、在书铺对面的食肆帮工,就要让他找人有点强人所难,但——
“我相信小邱哥‘京城百事通’的本事。”
小邱拱手领命,却也忍不住挑眉戏谑道:“东家,人都说望梅止渴画饼充饥,您这是不是也给我画饼呢?”
云秋偷乐,又夸一句,“反正我们铺子里你最灵嘛,城里就属你路子广,我不请你帮忙请谁呀?”
小邱笑笑,拍拍胸脯说包在他身上。
等小邱领命出去办了,云秋才又想起来许久没见陆商老爷子,他自己猫到钱庄楼梯间,却发现老人家的东西都在,可人还是没影儿。
“哎,大郎,”云秋拦人问,“老爷子怎么又跑出去了?”
陈大郎还没开口,在柜上拨算盘珠子的朱信礼头也不抬,“大清早就出去了,行色匆匆的,我看他是朝着清河坊方向去的。”
……清河坊?
云秋阖眸沉吟,在脑海里将清河坊大致的街巷、建筑都过了一道。
除了他昨日去的书铺外,清河坊内还有:柳记香粉铺、朝文院、龙门阁和魁星院。
最重要的是,清河坊内还有个药王阁。而药王阁的旁边,就是韩硝建立的医署局。
医署局!
云秋陡然睁开眼,陆商这几天每日出去,是不是就是去了清河坊的医署局?!
他这儿正想着,张勇却从月洞门后急急跑过来。
看见云秋他才松了一口气,“东家您可算回来了。”
“……行上又出事儿了?”云秋歪歪头,“是那方老板又来了?”
“不是不是,”张勇摆摆手,想了想又点点头,“是是是。”
他这又是又不是的,都给云秋闹糊涂了。
张勇觉着自己三两句说不清楚,便求助地看向外柜上站着算账的朱信礼,朱先生接触到他的目光,鼻孔重重出了一气。
他唰唰两下将算盘珠子拨弄归位,然后抬头,更加不耐烦地解释道:
“对街方家铜镜的老板死了,是中毒、七窍流血,今天早上东家您不在的时候来了两个官差,说是例行查问,就给马掌柜的带过去了。”
“死了?!”云秋一下从凳子上蹦起来,“方老板死了?!”
张勇这才接上话,“死在正元钱庄。”
——啊?!
云秋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朱信礼翻了个白眼,重新拨弄起算盘珠,“具体的细则您还是等小邱回来给您说吧,我们都讲不了他那般精彩。”
“总而言之,就是方老板中毒死在了正元钱庄上,他家娘子穿了一身孝抱着三个月的小女儿告到府衙,衙门这才循例来问问的。”
而马直只是个解行掌柜,荣伯担心,也就跟过去看看。
见云秋愣在原地,张勇又补充道:“您放心,出事后、小钟先生记着您的嘱咐,便是一步也没离开外柜。”
云秋却根本没空在意小钟是不是守着铺子,他这会儿脑子里全是方老板最后来铺上的样子、是那七八口箱子里方老板个人所有的东西。
过了好半天,他才扶着身后的椅子坐下。
“……那,正元钱庄呢?”
“钱庄上没有查出来毒物,但许多人都看见方老板坐下来与他们的大掌柜喝茶聊天、说了很多话,现在是解释不清,来了不少官兵守了门。”张勇老老实实回答。
云秋皱皱眉,有点后怕,又有点庆幸。
当初他若没看出来方归平的心思,那如今正元钱庄经历的种种,就该是他恒济解当受着,而且,说不定他们的下场还更凄惨。
毕竟正元钱庄家大业大,刘老爷子又是钱业行会的创办者。内行人都知道方归平是服毒自尽、想要讹诈正元,这事最终应该是破财平账了结。
方归平寻死,也就是为了给妻女谋个生路。
若换成他们恒济,正元钱庄和刘家还不知道要如何落井下石呢。
一个时辰后,小邱挂着满头汗跑回来了。
“东家,活儿都给您办妥了,”小邱递过来一个大大的油纸包,“这是那娘子送给您的谢礼。”
点心替云秋接了,放到桌上众人围过去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炸货。
一个护卫大哥不知前情,伸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直言道:“这是油炸糕的边角料吧?什么人能拿这东西来当谢礼啊?”
小邱擦了擦汗,瞪了那护卫一眼,“别看卖相不好,吃起来挺好吃呢,您不懂就甭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