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舟笑,做了个好好好、他闭嘴的手势。
被这么一闹,云秋也彻底睡不着了,他翻过身来仰躺着,露出几分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床帐,“……你说,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呀?”
李从舟起身、屈起手臂侧躺在枕头上,一遍用手臂支着脑袋、一遍替云秋拉高被子、盖住他的胸膛,“不想打仗?”
“正常人谁喜欢打仗?”云秋翻起眼睛来看他,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警觉,“你……不会是那种好战者吧?”
李从舟笑,摇了摇头。
只是天下的战争从没真正意义上结束的那一天:即便锦朝能一鼓作气灭了西戎,西戎往北还有戎狄、犬戎、高戎。
南边蛮国之外还有蒲巴国、别甲国、申龙国、巴特纳国;西南的高原上有吐蕃国,翻过吐蕃国的高山,山下还有天竺。
东部广袤的大海上,有倭人,有红夷人,还有那些被朝廷追捕后实在无奈流亡的海盗世族。
就算四海平定、四夷臣服,朝廷里争权夺势、文臣武将争名夺利,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永远会有战争,而且,争斗无休。
但若只说西戎,李从舟倒觉得这场战争不会长久。
荷娜王妃毕竟是外族,她能够把控西戎王庭靠得还是那小戎王年幼、依恋母亲,而十二翟王不得不拥立她做头领。
等有一日小戎王长大,十二债王之间的势力平衡被打破,荷娜王妃也终究会被西戎王庭驱逐。
“总之你早点回来,”云秋侧首,认真看着李从舟,“还有,真的不要再受伤了,我害怕,你要不想我孤枕难眠,就平平安安凯旋归来。”
李从舟伸手捏他鼻子,“好好说,什么孤枕难眠。”
“本来就是,”云秋伸出双手抱住李从舟胳膊,黑夜中一双柳叶眼露出戏谑,“我好需要人暖床的。”
瞧瞧,这叫说的什么话。
李从舟微微皱眉,脸上的表情三分无奈七分宠溺,他用那只挂着云秋双手的手掐了下小东西脸颊,精炼概括总结:“别浪。”
云秋的力气挣不过他,两只手使劲儿都掰不动他,这么一想当时小和尚压着他说的那些话、倒是确实能实现——
他确实是,一只手就能制住他。
云秋的脸红了红,然后撇撇嘴十分不满,“哪儿浪了?!”
——这才哪到哪。
明日要早起,还有疾行千里,李从舟可不想现在跟云秋闹,他松开手退了一步,“行行行,知道你厉害,从小就很厉害。”
从小?
这又是从何说起?
云秋询问地看向李从舟,他是这一两年上才明白过来自己对李从舟的心意,从十六岁到十四岁,这算不上……小时候吧?
事实上,李从舟也确实不是随口一说。
他有证据。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报国寺初相识的那段时间么?”
今生的初相识是在八岁,云秋回忆了一会儿,点点头,“当然记得。”
“那时候师父让我给他送经文,很晚的时间了,结果在僧舍外面不远的位置,撞到了你和点心,当时我们都摔了、书和经文还散落了一地。”
李从舟想起来当时云秋脸都吓白了,忍不住笑了一声,“有印象么?”
云秋重重点了两下头:怎么会没印象?
他可记得太清楚了!
当时,他刚想清楚自己这辈子要怎么痛快过、又将小点心从顺哥等刁奴的欺凌下救出,正好就派点心去山下书铺买书。
结果,回来就撞上了李从舟。
一次两次弄掉人家的经文是巧合,回回都碰上就显得像挑衅了。
天知道云秋当时腿都软了,要不是怕小点心被凶巴巴的僧明济生吃了,他是很想转头就跑掉的。
“那时候你才多大?”李从舟问,“八岁吧,是不是?”
“我俩一边儿大呢,你问我哦?”
“可不是,八岁你就看那种书了,撞掉了夹进我的经文里,还被师父看个正着、害得明义师兄白挨一顿训。”
李从舟眼神揶揄,将当年僧舍内发生的一切都与云秋讲了讲。
可他说完后,云秋还是很懵懂,“……所以,到底是什么书?我怎么不知道我买过什么会害大师挨打的书?”
李从舟一愣,眉头沉下来,“那书不是你的?”
云秋挠挠头,给李从舟解释道:“我当时刚刚想清楚自己想做生意,就给点心银子让他去城里买些商道的书。”
“我还专门给点心列了一张单子呢,不信明天你可以找他来问的。”
李从舟沉眉更紧:所以,当年师父并没有冤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