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云秋笑起来,拉点心到钱庄的石桌边坐,他自己心里也没想得太透,但此刻他的心告诉他,他想和李从舟一块儿,所以他想遵循本心。
“至于往后将来嘛……”云秋偏偏脑袋,冲点心挤眼睛,“小和尚说他会护着我的,让我什么也不要想。天塌下来他高、他先撑着。”
点心微微皱了皱眉,想说戏文里——那些最终离散的痴男怨女,在成婚之前,双方都是花言巧语、漂亮话不要钱地往外说。
但他沉默下来细想:李从舟为僧时,便是以诚待云秋;后来真假世子案告破,他更是不愿认祖归宗、只盼着能留云秋在王府。
这位说的话,好像还算有分量。
如此这般想着,心上那份惴惴的不安,才算缓缓放下大半。
“没事儿的,”见点心还是愁眉苦脸的,云秋神神秘秘告诉他,“我打算开年后,再开个药堂或者生药铺子,我们赚多多的钱。”
“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儿,我就带着你们跑路,嘿嘿,去海外仙山,给你们采蟠桃吃!”
说完,云秋也不给点心反应的时间,冲他伴了个鬼脸就蹬蹬跑上楼,那脚步轻快的模样,瞅着也不像不乐意。
点心终于释然一笑:得,算他瞎操心了。
……
说是给胡屠户的老娘做寿,其实胡屠户的亲爹娘死得都早,他跟小邱一样,都是跟着师傅、在永嘉坊里吃百家饭长大。
后来迎娶何氏,胡屠户就给岳父母当成自己的亲爹娘。披麻戴孝给何秀才送终,妻子走后更一直尽心侍奉何老娘。
这回宴客,其实是给胡屠户的岳母过寿。
出十五过完元宵节,这才算是彻底过完了年,云秋这儿要照顾伤患没回田庄,陈婆婆惦记着,就支使张勇兄妹带了许多她摇好的元宵来。
张昭儿的眼睛贼亮,进店铺就察觉出云秋和李从舟之间氛围不同,她也不问,就那么兴奋地朝哥哥挤眉弄眼,搞得张勇也挺无奈。
陈婆婆做了两种馅儿:一种黑芝麻、一种花生碎,对街分茶酒肆老板送的是红糖面儿的,整好凑成一大锅,在十五这日应着时节吃。
李从舟不爱吃甜,分给他的一碗,最后一半都进了云秋肚子。
倒是乌影对这中原人的小丸子很感兴趣,吃了两碗还想吃,正想伸手去拿第三碗,却被陆商用筷子打手拦下。
“肚皮撑破我可不给你缝。”
乌影讪讪收手,神情低落。
他身上几处刀伤划得深,这么几天时间伤口长不好,到三天后正月十八,他也不能跟着云秋他们出去吃席。
乌影还没吃过汉人的席呢,这正月十五的小面丸子他吃着都觉得新鲜,那办寿宴吃席,该是有多少好东西。
云秋瞧着乌影实在可怜,便趁陆商不注意,飞快扒拉自己碗中一个元宵给乌影。
乌影一愣,云秋则冲他眨巴眼、示意他快吃。
李从舟在旁看着,等乌影笑嘻嘻将那枚元宵塞进嘴中,他才摇摇头、伸手一点云秋鼻尖:“你也不怕给他撑坏了。”
云秋嘴里还塞着一个红糖制的,糯米团被煮得软烂,嚼在嘴里黏黏糊糊还很甜,他冲着李从舟一乐,然后擦了把嘴、亮出一个小罐子。
“撑坏了,我还有这个呀。”
李从舟垂眸,发现是那罐被陆商撕掉了贴文的山楂丸。
这药的正经功效是他告诉云秋的,在昨夜两人给话说开、心意相通后,云秋这家伙老实得很,竟掏出药罐说要去还给陆大夫。
当时的情境是——他们都洗漱好、泡过脚,换好了中衣准备并肩睡上架子床,结果云秋踢上睡鞋就要去还药。
李从舟咬咬牙,最终选择将人拦腰抄回来讲明白。
于是,便有了如今这一出。
陆商转过身来,并未发现乌影多得了一枚元宵,只瞧着这苗人青年隔着他与云秋挤眉弄眼,不知他俩又搞了什么小动作。
老人皱皱眉,最终懒得计较、专心去抢最后几枚元宵。
又几日,到正月十八。
胡屠户在永嘉坊西南角上,有套属于自己的院子。院子门庭气派、面阔三间,是个三间两进带转角回廊的跨院。
何老娘住后院,有个独属于她的南向庭院。胡屠户自己则住在东西向的厢房上,旁边就是灶房,每日他都要给何老娘制了早点才出门卖肉。
院子的正堂被改建成一个开阔的前厅,素日用以会客、宴饮。前院长五丈许、进深三丈有余,能间错摆下十来张十人位的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