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见他二人不肯,无奈,只能转向陆商,他拉起老人布满了老茧的手,牵着陆商的手碰到他身上的狐白裘。
“您瞧瞧,我这件衣裳如何?”
陆商也不客气,上手抓捏两把后,点点头,“比我这好。”
“那我用我这件换您身上这件,您看成不成?”陆商的身量瘦,云秋十五六岁孩少年人的衣衫也能给他穿。
这回,陆商还没发话,点心也跟着不干了,他皱眉重重叫了声:“公子!”
云秋身上的狐白裘是所有狐皮里的上品,原本这东西宁心堂的库房里要多少有多少,可云秋离开时什么都没带,这件还是今年新买的。
虽然做不到雪貂裘那般雪落自消、风吹更暖,却也是要十数两银子,价值在那羊皮袄的百倍往上。
云秋瞧瞧他们,也沉下脸来,“陆大夫这儿家徒四壁,正月雪未尽,羊皮袄的保暖效果当然不如青白狐袄,你们上来就要扒人衣裳,没这道理。”
“那、那我们也带回来他的羊皮袄了呀?”小钟不服气。
“带回来人家就一定愿意换么?”云秋打了个比方,“就好似你去鬼市,只花十枚铜板就买得了一方前朝古砚,店家不识货,还觉得自己赚了。等一会儿别人给他点出来,他要用十枚铜板找你买回、你卖是不卖?”
小钟抿抿嘴,低下头不说话了。
“那公子你也不能……”点心开口,“用自己身上的衣裳和他换吧?”
云秋笑了笑,“这不是你们不愿帮我去买狐裘么?”
他们说这些时,陆商就那般站在旁边听着,直到云秋说完这句话,他才若有所思地回神,然后收回自己的手拢在一起,评了一句:
“你这小公子,还有点意思。”
云秋回头看他,陆商也终于正色提出自己的要求:
“得了,我不要你的狐裘也不要你的银子,你们人多、有力气的人也多,这会儿去村上帮我请两个工匠回来,让他们给我修修门窗和院子。”
他撇撇嘴别开视线,扯了下领口,“修好了,我就把这袄子还你。”
修院子、换门窗不要几个钱,便是算上木料、工时和工费,一套算下来也就几百钱,比云秋提出的那个三倍赔还一两银子还少许多。
“不过先说好……”陆商摸了摸鼻子,“要是没人来,你们可不得说我是为难你们。”
这下云秋懂了,老人家“疯”名在外,小院弄成这样或许也不是他不愿意修的缘故,而是工匠们不敢来。
贺梁这回明白了,带着小钟出去不到半刻,还真带回来两个工匠,那两人干活的动作也麻利,很快就修好了老人家里的门窗和院门。
只是临走的时候,其中一个工匠议论了一句,“嗐,你们这给人家修好了,过几天他儿子媳妇看见又要来闹,还不如直接给人接走呢。”
儿子媳妇来闹?
云秋嗅到了一丝隐秘的味道,正想凑上去细问,陆商就面色不虞地拎着根笤帚跑过来,看样子是要发疯殴打工匠。
工匠也不敢久留,弯腰拎起自己的工具箱就大步跑远了。
云秋好奇地看了陆商一眼,但老人家却没有展开讲的意思,无奈,云秋只能先让小钟拿着青白狐裘先回城。
然后让贺梁跟车夫去处理马车赔还的事,然后又吩咐点心、去附近驿馆看看有没有车能租的。
听着他这般安排,陆商又怪叫起来,“怎么你就打算给这两人扔我这儿啦?!”
云秋眨眨眼,“不扔您这儿,您怎么攀着宁王府这棵大树呢?”
陆商和韩硝、还有韩硝背后的医署局矛盾重重,当年以他一人之力没法改变现状,但若是榜上了宁王世子和宁王府,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陆商更气了,他拍拍胸脯,突兀地说了一句:“我今年六十二岁了!”
云秋:“……?”
“你们好手好脚的,好意思让我一个老人家来伺候两个年轻人穿衣、换药、煮饭洗碗换屎尿桶吗?!”
云秋噎了一下,他倒没想这么多。
偏他不说话,陆商就更以为他是这般想的,气得当场跳起来转了一圈,然后蹬蹬冲进那黑黢黢的房间里,在里面闹出呯呯咚咚很大的噪音。
云秋:???
半晌后,老人头上戴了顶脏兮兮的毡帽、身上裹着他刚换回来的羊皮袄,肩上挎着个巨大的药箱,手上还拎着个打了补丁的布包袱。
“走走走!”陆商翻着白眼,“你家在哪,我上你家!或者你就给我们送王府!反正我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