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萧副将吃痛迟疑,李从舟拎起他的手臂反扭,膝盖一屈跪到他后背,直将人牢牢制住。
只要再用一点儿力,萧副将这条胳膊就废了。
他气喘吁吁、暗自心惊,根本没想到眼前的僧明济有这样高的本领。
见事情闹成这样,管事只能凭着一张老脸上前,喊了句:“世子爷,手下留情——”
世子爷?
李从舟转头,冷冷看他。
那管事四十多岁,也算跟在宁王身边多年见惯了风雨,但还是第一次被人用一个眼神吓退。
他瑟缩了一步,声音嗫喏,“王、王爷身边少不得萧副将,您别伤他。”
李从舟没说话,只神色不善地看了一圈那些环着他的银甲卫。
管事只能好言相劝道:
“您看,现下还有许多事未定,他们只是护着您,以防万一。”
宗正院的院士要进宫回禀,得到皇帝的示下后,要定名字、入谱牒,或者还要宗祠祭拜、要举办认祖归宗的仪式、大典之类。
管事料算周全,李从舟却油盐不进: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世子,叫你们的人让开。”
管事心里叫苦不迭,也当真理解不了这位主儿——做宁王世子衣食无忧、权柄滔天,他却根本看不上眼。
“爷,爷您消消火……”管事擦擦额头上的汗,重新逼自己堆出个笑脸,“您先放开萧副将,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李从舟却只膝盖一顶、往前用力,靠近几个银甲卫都听见了萧副将肩窝中传出的咔嚓声。
眼看萧副将的一只手就要被他当场废掉,围在附近的几个银甲卫先认了怂,他们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一条路。
李从舟也没放人,而是拧着萧副将一步步往外走。
路过宁王身边时,他微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这位生父。
舔了一圈牙槽,他才轻声开口道:“他真心盼着与你们赏月。”
说完,他再不看宁王一眼,转身大踏步往外走。
而宁王怔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月?
宁王心头的涩意更甚,像生吞了一个青柿,牙花嗓子眼里全是麻和苦——他们何尝不盼今岁月圆。
顾秋秋是淘气,可那孩子伶俐可爱、软甜讨喜,他如何不盼着能陪着他好好过个生辰宴,然后送上他准备多日的贺礼?
可,如今闹成这样……
宁王眼前阵阵发黑,勉强扶住旁边的廊柱才稳住身形。
然而,院外的李从舟也没能如愿离开。
才跨过客舍的月洞门,李从舟抬头就在院内的石板路中央看见了身披旧袈裟的圆空大师,他目光沉静,合十的双手上挂着一串念珠。
“明济。”
“……”李从舟皱眉,最终缓缓松了手上力道。
萧副将很懂见机,抽手立刻从他身边脱开。
年轻几个银甲卫担心地扶住萧副将,生怕他胳膊坏了。
圆空大师对周围的银甲卫视若无睹,只看向自己的小弟子。
在他沉静如水的目光里,李从舟绷紧的肩膀慢慢松了下来,哑声唤了一句“师父”。
“圆空大师?”宁王也被管事搀出来。
圆空大师远远对他一礼,然后转过身,“明济,你跟我来。”
几个银甲卫还想跟,结果铿锵铁甲声一动,圆空大师就转头来看着他们,在老僧那经年修佛的淡泊视线下,银甲卫也顿住脚步、不敢上前。
只见圆空大师将李从舟给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八角亭内,刚才还能将一众银甲卫打趴下的李从舟,这会儿却乖乖跪到了圆空大师身后。
那处八角亭三面临水,也是客舍的水阁之一。
圆空大师的僧袍和袈裟被水面上吹来的风扬起,他背对着李从舟,目光一寸寸略过宁王府的亭台楼阁、莲池假山。
览尽眼前景,圆空大师才缓缓开口:
“为何不愿?”
“明济出家十五载,尘缘皆了,只知世尊、无有父母。”
听见这掷地有声的话,圆空大师也沉默良久。
最终,他眼角的细纹柔了柔,转过身来、垂眸看李从舟:
“明济,十五年前,为师替你剃发、你受持三大戒而入报国寺僧籍,你出生那日风雨大作,是多年来京城罕有的八月十五雷雨不休。”
“后来你在寺中长大,与一般孩童不同——你别具慧根、天资聪颖,而且你乖巧懂事、听话不任性,经文典籍皆是一点即通。”
“为师曾以为,你是佛世尊赐予我最好的弟子,但是明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