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风的老百姓是不明就里,但他们的存数应当不是盛源内库中的大数额,可能多是三百两以下的,这些,在告官之前就已经进行了兑付。”
“其余剩下的,即便是大宗的银两,在人数上也不足以再掀起什么巨浪。”
“只要没那种在银号门前挤一群人的场面,我相信凭盛老板生前的人脉、品行,再加上盛夫人亲自出面陈情,应当能够得到一些同业的谅解。”
“有同业的帮衬周转,盛源的危机就能得到转圜。”
“而这般一套打下来,时间也就拖过去大半年,四大元也是钱庄,只要是钱庄,就希望银子尽快流转,他们也同样耗不起时间。”
荣伯捋捋胡子,终于笑了。
而顾云秋忍不住在旁鼓起掌,由衷地赞了一句:“朱先生好厉害!”
朱信礼一愣,转过头去正好对上顾云秋亮晶晶的眼睛,他噎了一下,半晌后轻咳一声回头,有点别扭地说:
“反、反正就这样,我的要求就这么些。”
之后,顾云秋和荣伯商量后,还是请朱信礼出任银号的外柜掌柜,内库顾云秋说服荣伯继续代管。
至于要请的三个伙计、两名护院、一个厨子,顾云秋心中也隐约有几个可供挑选的人选——
前几日秋闱放榜,陈村长的两个儿子是再一次没考上。
为此,李大娘情绪低落了好几日。
那时候听说顾云秋要修暖阁,陈村长立刻请了本族的年轻小伙子们过来帮忙:搬砖头、拌泥浆、送大梁的。
为着感谢村里人,顾云秋又在田庄小院里摆了几桌,趁孟冬天还不算冷,大家聚一聚。
陈婆婆、陈槿,还有罗虎都被邀请了过来。
席间,李大娘借添盏之机,又偷偷给顾云秋提了她两个儿子的事:
“大郎年纪不小了,若留在村里,多半跟他爹一个样;二郎虽小上几岁,但终归是个庄稼汉,往后只怕说不上好人家。”
当时顾云秋还没想到盛源银号,只能宽慰大娘,说他一定想办法。
如今银号上差三个伙计,大郎二郎都在私塾读过书,符合朱先生——能识文、会算数的要求,而且他们俩都是京畿本地人,也算熟悉本地事务。
至于两名护院——
那日吃饭时,罗虎、蒋骏两人议论起来,说他们同一个营被裁撤的兄弟很多返乡后都找不着营生,要么就只能做些粗活累活。
最惨的一个,甚至落草为寇,被官府围剿捉拿、下了大狱。
两人提起从前军中的时光都是无限唏嘘,现在这银号护院的差事,倒可供给他们的同袍。
而厨子的话……
李大娘有好手艺,或许能到庄上帮忙,也是知根知底的人;若她顾着家里的事,那还有陈家大郎的岳家、是奉圣县下曹家村的一户屠户。
曹屠户中年丧妻,膝下止有一女,一直当掌上明珠疼着。
到姑娘二八年华、正值当嫁,媒人上门说亲,曹屠户一眼就相中了老实腼腆、踏实肯干的陈大郎。
这门亲事是早就定下的,两家人也欢欢喜喜换了庚帖聘嫁,只可惜后来撞上大疫和国丧三年,才拖到今年上完婚。
曹屠户不愿女儿远嫁,所以在曹家村附近给小两口置办了一所新房、两亩田地,陈大郎也就此从陈家村搬了出来。
那曹屠户手艺不坏,曹姑娘也从小做得一手好菜。
若陈家大郎愿意到银号做伙计,也可以请曹氏担任号上的厨娘。
至于米面油粮、时鲜蔬菜、鸡鸭鱼肉什么的,就从他自己田庄上出,也靡费不了什么。
等铺子里的伙计是谁都定下来,顾云秋再考虑根据他们的需求,对现在盛源银号小院里的堂屋、厢房做改建。
他这儿正想着,朱信礼却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转过身来:
“少爷您还没告诉我,咱这银号叫什么名呢。”
……啊呃。
顾云秋挠挠头,眼睛飞快眨两下。
“您不会告诉我……”朱信礼半眯眼睛,“准备继续叫盛源号吧?”
不等顾云秋回答,他又先摇摇头,“此举可不智。”
盛源银号是以盛老爷的姓氏命名,于他们盛家人来说很有辨识度,但是银号最终的结果并不算好,再加上之前那些纷争——
顾云秋当然不会继续使用盛源二字,只是他还没匀出空来正经想呢。
荣伯察言观色,瞧出来东家的窘迫,主动提议道:
“要不,请个看行的师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