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由这位师爷引荐,终于见着了汾州郡守。
悉数花掉剩下的六百两,才从郡守那拿得这个押使的差事。
汾州距离京城不远,正好在凤翔府和京城直线距离的正中间。目前苏驰负责的是将汾州各地的粮食、军饷押送到京城或关中诸仓。
短短几月,苏驰已来回跑了三四趟,也发现了一些押运上的门道,除了押运粮饷,他还帮人带东西、送信,也算半个镖师、信差。
“我在西北就这么些事儿,”苏驰说了半天也累了,停下来狠狠扒两口饭,“倒是小世子你,这么几个月在京城里忙什么?”
顾云秋犹豫片刻,还是告诉了苏驰:他盘下一个铺子。
“准备开钱庄,”顾云秋押一口麦茶,“只是雇员还没找好。”
他没提盛源银号。
毕竟苏驰离京日久,告诉他也只是徒增事情的复杂程度。
没想苏驰听到这儿,忽然一拍大腿,“世子要找钱庄经营的人?这不是正好!真巧!我这儿倒有一个人选能推举给你。”
原来苏驰帮忙带东西、送信,也认识了汾州不少本地商贾。
汾州有一家还算出名的银号叫做溢通,老板夫妻也是不幸被山匪杀害,剩下一个外柜的掌柜——
“此人姓朱,名信礼,是跟着溢通钱庄的大师傅从小起来的学徒工,内库外柜上的事情都精通,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尚未成婚,不用担心家眷。”
苏驰倒豆子般介绍了一通,“他的为人在西北有口皆碑,其他四五家银号都想找他,不过他在西北待久了也想往京城或江南走走。”
“若世子感兴趣,我便回去说说?我和他认识的时日不长,但他性子也是个爽快人,虽有些文人的恃才傲物,但总体来说还算好相处。”
“我不敢打包票说对他多了解,但至少能算得上是朋友。”
顾云秋想了想,点点头谢过苏驰。
“但大哥,你别让他去王府找我,也不要说是宁王世子的钱庄,就说是你一个朋友。”
“啊?”苏驰懵了,“这是为何?”
顾云秋抿抿嘴,他又不能说什么前世今生的事。
只能嘟哝道:“……反正别说嘛,就当是我的秘密。”
苏驰古怪地看他一眼,没往深处想,只当小世子是志存高远——
想背着父母亲眷干出一番事业来。
……
用过这顿饭,苏驰在当日晚些时候,就带着两坛子冰堂酒和同僚启程返回汾州。
而顾云秋回到王府,想着苏驰说的人,心里也高兴——
若这位朱先生当真如苏驰所言堪当大用,那他也算是意外解决了钱庄经营的最大难题:
荣伯熟悉盛源,但到底年事已高。
朱先生年轻,于钱庄上经验老道的同时——在京城的根基不深,不会闹出像盛源钱庄那总库司理那样的事。
想着这两件事高兴,顾云秋当即命点心拿来纸笔墨,燃一盏明灯趴到书案上,提笔就顶格写下:
明济小哥哥雅鉴。
——这是他新跟着先生学的书信格式。
平辈之间就要用上这种名、字、号,加称呼和提称语的顺序。
但写完这句话后,王先生教的那些尊称敬词就变成了一个个小人在他脑子里打架。
顾云秋叼着笔杆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按自己的心意来:
你在余杭好不好呀?
我最近搞到个特别漂亮的小铺子!
等你回来我带你去玩。
陈诚和陈勤今年秋闱考童子试哦。
啊,你问他们是谁啊?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小石头的两个哥哥呐。
你知道京城里的“四大元”吗?
嗯……我最近遇见了它里面的一个坏东西!不过还没有到需要用你教我的防身术的地方,不用担心。
径山寺漂亮吗?
我还没去过呢。
我准备开钱庄啦。
还有,我今天喝到一种很好喝的茶。
叫做麦茶。
竟然是用麦子壳壳炒的,好厉害的。
……
拉拉杂杂写了这许多,最后顾云秋终于想起来王先生教给他的结末语。
于是,他在那行挤在一起的“麦子壳壳”旁边,重新添笔、以浓墨写下八个歪歪扭扭的字:
暌违日久,梦寐神驰。
——盼复,弟云秋。
那位王先生授课,一如既往的枯涩,顾云秋强撑着睡睡醒醒,有些内容也是听一半、漏一半。
诸如这句结末语,陪读的点心记着,先生好像说的是——
“接下来这些,是用在夫妻之间。”
看着信纸上的梦寐神驰四个字,点心挣扎许久,憋得自己脸都涨红了,最终也没能找着机会纠正顾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