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的拥抱不同,这次于鹰的拥抱是克制的,甚至带了点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若秋想挣脱,却挣脱不了。
“你看,我就说他还想逃吧。”边上护士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抓起了他的一只手臂。
他求救似的看向于鹰,拼命摇头,而于鹰只是把他按在怀里,他开始尖叫,发出连自己都觉得惊悚的尖锐声音。
“睡一觉就没事了啊,别怕。”护士一边安慰着,一边推针,甚至连痛感都没传递到,眼前的世界又遁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月光把整个病房照亮了一半,身边没有了电子器械的声响,点滴和心电图都已经撤掉,于鹰不在病床边,周围很安静,若秋在床上躺了会儿,望着雪白的墙壁,那股莫名的心慌又涌了上来,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正想跳床,忽然瞥见于鹰正站在窗前。听到声响,于鹰警觉地回过了头。
想起扎针的护士,若秋赶忙又躺回床上,把被子拉到头上。
“你想下床就下床。”于鹰的声音传来。
若秋探出头,怀疑地看向窗边的人,他现在对于鹰很不信任,他甚至觉得下一秒于鹰就要喊护士再给自己扎一针。
就这么莫名地僵持了一会儿,于鹰没有什么动作,若秋逐渐放下警惕,跳下床走到窗边。
窗槛很小,他只能跟于鹰挨在一起,感受到于鹰手臂传递的温热体温,心慌的感觉逐渐压制下来,若秋暗自舒了口气。
窗口布满了防盗窗一样的栅栏,把本就逼仄的景致切割成了九宫格,顺着于鹰的视线望向窗外,楼下是一个不大的院子,草坪看着野生,在这个季节已经青黄不接了。
若秋在窗台趴了下来,把手臂搭到窗槛上,伸出铁栅栏,夜晚的凉风吹拂过,倒是把在空调间的燥热减了不少。院子的墙很高,几株本就高大的树木只能从墙头冒个头,一串串浅橘色灯笼状的果子热闹地缀在枝头,顺着墙壁垂了下来。
“那是什么树?”
“栾树。”
“果子挺好看。”
“嗯。”
一来一去的对话很快就陷入了沉默。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若秋看向那几串在风中摇曳的果子,只要是大风刮过,总会有几只小果子从枝头掉下来,落在院子的草坪上。
于鹰过了许久才吐出三个字。
“死不了。”
“那就好。”若秋松了口气。
于鹰没了声音,又过了许久,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问了一句,“你刚才是在找他吗?”
“谁?”
“你之前梦到的那个男人。”
月亮升高了一些,将两人的脸庞照亮。
若秋望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不是。”
听到回答的于鹰笑了一下,笑容很无奈,他没有信这句话。
“医生说之后几天情绪稳定的话就能出院了。”他转了个话题,抬起手梳着若秋一侧的发丝,“记得按时吃药。”
短暂的温热撤离,于鹰转了个身,朝着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若秋急忙回头。
于鹰正在拉门的手顿了顿,“周辰就在门外,你有事可以喊他。”
病房的门打开,关闭。
晚风过了一阵,树上的果子扑簌扑簌地掉着。
若秋缩回了搭在窗台上的手,月光将地面的影子拉长,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三十一章 灰绿
于鹰一晚没回来。
一晚失眠,在病床上坐到了天亮,若秋按揉了下眼角,勉强打起精神,病房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只听到有人说了声“查房”,就推门走了进来。
来查房的人是章医生,边上跟了位护士,是昨天扎针的那位。
“心率正常,两餐药也好好吃了,得表扬一下。”扎针的护士做完一些列检查,拍了拍若秋的肩膀,“今天别再到处乱跑了啊。”
“你放心,我不会再跑了。”听着护士像幼教老师般的语气,若秋的回复也带上了几分幼稚,他想起昨天自己患得患失满走廊跑的样子,宛如稚鸟丢了母亲,这么一想,这场面甚至有点好笑。
“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及时叫我们。”章医生在记录册上写完,正打算转身离开,若秋在背后叫住了他。
“我能不能……问一些事情?”
章医生停住了脚步,若秋看了眼边上的护士,又闭上了嘴。
“你先去忙。”章医生把手上的记录册给她,护士先行离开后,他拉了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你是想问昨天自己为什么会那样?”
“嗯。”若秋点了点头,他对昨天给自己扎针的护士还有心理阴影,刚才不好意思问。
“你还记得我昨天问你的问题吗?问你在找谁。”章医生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看出你不是真正想逃跑,一般真正想逃跑的病人采取的反应很极端,破窗砸门之类的,你只是看起来很焦虑,更像是应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