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汉帮他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嘴里碎叨叨的:“我粽午(中午)就来了,有个航班,我寻思你在那儿上,搁门口可劲儿zao手儿啊。好么,zao半天发现zao错了,你那趟晚点儿。”他坐回驾驶位,关门点火,“你四不四被要钱啦?给多少?”
“两万三奈拉。”余远洲拽过安全带扣上,苦笑道,“知道这儿黑,没成想这么黑。”
王好汉哎呀一声,开始给他普及入境知识:“我告诉你,你那个钱,别放钱夹子里。他看你钱夹子里有,就可劲儿要。你gao裤兜儿里,一回掏五百,往他身上zhuai(扔)。”
余远洲笑了:“你在J市呆多少年?”
“七八年。”王好汉说完才反应过来,“你为嘛知道?”
“你说话一股煎饼果子味儿。”
“你缩我?”王好汉来回摇头,“屁!我介标zun普通话,不信我给你朗诵一段儿高尔诗的基。”
余远洲被他逗得哈哈直乐:“别朗诵了,我没带快板儿。”
王好汉是个自来熟,根本没把余远洲当陌生人。嘴里不停地屁屁,没两分钟,自己家谱都交代完事儿了。
车子刚开出机场,就见王好汉下嘴唇往外一撅,低骂了句死囊踹(胖子)。
余远洲跟着往前一看,就见一个黑老哥冲他们挥手。
穿着黑色的半袖警服,腆着个大啤酒肚,远看像泡牛粪站起来了。
王好汉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极其娴熟地从裤兜里掏了一坨500奈拉,夹在手指里递出去。
那纸币皱皱巴巴,发毛发软,估计展开都能碎呼。警察拿了钱,又对余远洲道:“Passport(护照)。”
余远洲刚要拿护照,王好汉一把摁住他的手,用加密语言呛了几句。随后一脚油门轰走了。
“你个傻berber,还真掏呀?你把护照给他,他又要朝你要钱,不给钱不还你。”王好汉道。
余远洲被这土匪行径给惊呆了:“那不是警察吗?”
“这里的条子,”王好汉一边咂舌,一边竖起食指来回晃,“小BK的。”(狗娘养的)。
余远洲皱起眉头,望向后视镜。正巧一辆黑越野也被拦下来了。就见驾驶窗口伸出来个长枪筒子,警察没敢要钱,直接放行了。
“真乱。”余远洲收回视线,忧心忡忡地道。
“晚上别出门儿。白天也别自己瞎溜达。就你介样儿的,掉混混堆儿里能让人给扒溜光儿。”
余远洲以为自己听错了:“扒溜光儿?”
话音未落,一个急刹车,他往前猛栽了下,脑浆差点没被摇匀。
对面一辆逆行的橘黄小面包横在眼前,俩车头差点没怼上。
王好汉放下车窗,伸出脑袋和面包车司机“对唱山歌”,一遍唱一遍互相指。但谁也不肯下车,像两只隔着栅栏叫唤的柯基狗。一开始还用加密语言吵,到后面王好汉就开始飙中国魔法:「cao你大爷」「玩儿你ma蛋介」
过了两三分钟,应当是会魔法的赢了,面包车的车头开始往旁调转。
王好汉打着方向盘往前拐,接上刚才的话茬:“对,能抢得你狗基罩子都剩不下。”
余远洲神色复杂地看了王好汉一眼。心想这小黑哥在中国呆几年,那是一句好话没学着啊。丁凯复管内裤叫「蛋兜子」就已经很卧龙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个凤雏。
从机场到宿舍,俩人停了能有七八回。不是吵架,就是要钱。余远洲的心态,从「怎么能这样」到「随便了毁灭吧」,也就用了四十来分钟。
天很脏,没有太阳。风一吹,烟尘四起。
路况糟糕透顶,一段儿柏油路,一段儿又土路。车子颠来颠去,余远洲被晃得直犯恶心。他把车窗放下来个小缝,想吹点自然风。
这一开窗,别说神清气爽,就像有个跑肚的人,冲他脸来了个发热的闷屁。
燃油尾气混着臭鸡蛋味儿,差点没给他熏yue。
他干呕着把窗户关上,从包里掏出风油精放鼻子底下续命。
王好汉看他白着个脸,还以为他饿了:“卧(饿)啦?垫bo点零嘴儿?哎,那有卖嘎啦牛儿的(蜗牛)。”
余远洲的确有点饿,但看那路边飞着蝇虫的脏摊儿,实在没勇气下嘴。更别提还是神他妈「嘎啦牛儿」。白的黄的好几种,摞得像雷峰塔。
“我没胃口。”余远洲有气无力地道,拄着脸看窗外的“风景”。
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个落后的地方,交通竟然会堵成这样。要散架的橘色小面包,到处逆行的三蹦子,偶尔夹杂着一两辆豪车。
奇怪的是,摩托和自行车倒是没见着。
车流里穿插着头顶货物的小贩。卖饮料的后面跟着卖炒饭的,卖炒饭的后面跟着卖拖鞋的,卖拖鞋的后面跟着卖衣服的,把塑胶模特顶在脑袋上,模特俩手往前掰着,呈朝拜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