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余远洲跳起来,双手推着丁凯复的肩膀吼叫,“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你有什么冲我来!拿炝威胁一个女人,算他妈你有能耐!!!”
余远洲出离得愤怒了,话都得咬着才能说出来。他眉头压得几乎和眼角连上,眼镜歪斜着,脸颊因愤怒而颤抖。
丁凯复只看了他一眼,就撇开了视线。舌头在嘴里怼来怼去,转着脑袋看棚顶。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被教导主任点着脑门儿教育。有点委屈,也不服气。明明眼圈儿都红了,却偏要梗着脖子,做出一副「老子才不在乎」的表情。
余远洲的力气不大,他却被推得连连后退。最后索性转身背对两人,往窗户边走。
余远洲看他妥协,气喘吁吁地转身扶姜枫,一边带着她往外走,一边摩挲着她的肩膀安慰,“别怕。没事的。啊。别怕。”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胸腔剧烈起伏。像一张拉满的弓,往前是猛箭,往后是断裂。但他既不能往前,也不能往后,岌岌可危地站在情绪的临界点。
余远洲把姜枫送到门外,刚要关门,姜枫一把抓住他的小臂。说不出话来,只是哭着摇头。
余远洲勉强笑了下:“放心,他不会把我怎样。”说罢拿开她的手,利落地关上大门,落了锁。
偌大的礼堂里,就剩下两个人。风迎面灌进来,掀起两人的衣摆。
丁凯复站在窗前,看着余远洲重新顺甬道向他走来。他开始忙忙叨叨地整理西装。脸很红,分不清是因为愤怒,因为激动,还是单纯那几炝让他杀红了眼。
余远洲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他。一边走一边收拾情绪,松开牙根,大口深呼吸。
“把炝放下。我们可以谈。”他站定到丁凯复面前,尽量让声音平稳。
“不谈了。赌一场。”丁凯复抬起手,用大拇指摁他的嘴唇,“你赢了,我放手。我赢了,你跟我走。”
余远洲瞄着脸边的炝口:“去哪儿?”
话音未落,就见丁凯复对他单膝跪了下去。手哆哆嗦嗦地在裤兜里掏着。鼓捣了半天,才拽出一个黑色天鹅绒小盒。
西裤的兜衬翻了出来,耷拉在大腿边,像个柔软的把柄。
他把戒指盒掀开,虔诚地举到余远洲面前。仰着潮红的脸,眉毛往下撇着。右眼尾挂着一滴卑微的眼泪,将落不落。
“跟我回D城,跟我结婚。活着,跟我睡一张床。死了,跟我埋一个坟。”
余远洲怔了。丁凯复在向他求婚。用如此可怕的方式求婚。
盒子里是枚鸽子蛋。小指甲那么大的方形红钻。
如果不是在当下,如果丁凯复的手上没有炝。这钻石红得是多么绚烂,浪漫,摄人心魄。
可在当下,在这一地的碎玻璃碴上,在这凄风冷雨里,在这漆黑的炝口旁。它红得是多么恐怖,可憎,让人绝望。
余远洲侧过头,凝视窗外铅灰色的天。
从前,也曾憧憬过爱情。憧憬过和一个人长厢厮守,至死不渝。
可想不到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但他和丁凯复之间,好像又只能是这样。
“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因为你没得选!”丁凯复吼道。他鼻翼翕动,怒得剑拔弩张。可软弱的泪水又弥漫着他的眼眶。
卑微的眼泪。无奈的眼泪。爱而不得的眼泪。
2015年的冬天,他对余远洲一见钟情。
2016年,他一错再错,直至一切走到尽头。而后幡然醒悟,决意挽回。
2017年。2018年。2019年。转眼就变成了当下,还有一个月就是2020年了。
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
他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变成患得患失,后来又变得凄凄惶惶。直到半年前的那场谈话,余远洲完全打碎了他的幻想。这还不算,居然又兴师动众地搞了这么一场假婚礼。
就为了戏弄他,摆脱他。
这下子他彻底慌了。他急眼了。他孤注一掷,他铤而走险,他狗急跳墙。
他站起身扯过余远洲的手腕,连拖带拽地上了婚礼台。把戒指往台子上一撂,炝口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嘴里魔怔似的重复道:“你赢了,我放手。我赢了,你跟我走。”
余远洲垂眸看着他手里的小东西。黑色的塑胶把,没巴掌长,像个小孩儿玩具。
但他知道,这玩意儿绝不是玩具。
一般来讲,教堂这种超大落地窗,用的都不是钢化玻璃,而是防弹玻璃。威力较小的气炝是打不穿的,甚至还会被反弹。
而丁凯复方才打炝时,手臂几乎是和地面平行,说明他知道子弹一定能够击穿,至少不会被反弹。
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甚至可以说是威力巨大的左轮手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