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兰疑惑地喂了好几声,才渐渐听出那头小声的啜泣和风声。
听起来风很大,不安地呼啸着。
电话没多久就挂断了,剑兰再打过去,那头没有再接起来。
剑兰的右眼皮猛地跳起来。
她匆匆嘱咐了母亲几句话,就打了车往百灵的住处赶,那里还是剑兰和玲玲一起帮百灵租下的一处单间。
物业帮忙开了门,单间里干净得看不出人住过的痕迹,百灵已经提前收拾过了,连自己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
在单间里惶惶地转了一圈,剑兰看见餐桌上放着的一张纸。
这是一封信。
百灵的字很笨拙,像是小学生字体,一笔一笔却认真无比,纸很皱,像是被水染湿,又慢慢阴干之后的起伏。
她一上来就说了好多感谢,谢谢了剑兰,谢谢了玲玲,谢谢了陶树,还谢谢了那位闯进孙红房子救了她的警察。
她说,从来没有人这么挂念过自己,她也从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好像有一股气在胸口,一定要报了自己的仇,为了这股气,她忍过了陈旭的侮辱,忍过了玉芬和孙红的控制。
但真的把这事儿了了,她的那一股气倏地就从胸口里泄了出去,她觉得累,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里去。
她等到了发布会的这一天,终于等到了一切冤屈和真相都大白于天下的大快人心。
“就这样吧,”百灵在信里说,“我这样一个人,没有了,就像水里少了颗石头,没有什么的。”
出事儿了,剑兰慌了神,下意识就是给陶树打电话,谁知打了十几次,陶树那边也没再接起来。
剑兰后知后觉地想起,是啊,今天是发布会,陶树也一定在那里,她又匆匆给玲玲打电话,谁知却被挂断了。
剑兰快急哭了,一屁股坐在餐桌边的椅子里,拨通了报警电话。
“陶先生,您能打通百灵的电话吗?”开车的戴海急得一脑门的汗,“剑兰说是在电话里听见很大的风声,推测是在高楼上,已经发现了遗书,我们必须尽快定位。”
陶树已经打过去三个电话了,都无人接听,他急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费时宇坐在陶树身边,揽住他的肩膀,一直在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没打通就不能定位?”费时宇皱了皱眉头,“查她最后的网络使用定位不行吗?”
“已经通知网警了,但网络查询的条件比较苛刻,只有在开机并启动了定位服务后才可能被找到,”戴海说着话,又灵活地超了几辆车,“如果是信号塔定位就好了。”
车开得飞快,可是他们要去哪里找人呢?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陶树突然从座位上坐直了起来,“百灵?”他压不住情绪,带着哭腔喊她的名字。
“小飞哥,”百灵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平静,“剑兰姐已经告诉你了吧?”
陶树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剑兰姐告诉我了,她特别着急,电话里都急哭了,你别吓她,她多疼你啊!”
百灵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又哭了,“我知道剑兰姐疼我,是我对不起她……”
陶树紧张地比划着,让戴海赶紧定位,戴海对着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陶树尽量让语气平静下来,“你做得很好了,今天的发布会,有直播的,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百灵的声音变得遥远了,好像把手机从脸边拿开,“快要结束了……”
“你在哪里?你等等我好不好?”陶树弯下腰蜷在后座上,像是在卑微地祈求,“你告诉我,我现在就来找你。”
“那个电影,没有帮你的忙,我很后悔……”百灵说,“对不起。”
电话传来忙音,百灵挂断了电话。
陶树徒劳地“喂”着,又喊百灵的名字。
费时宇把电话从陶树手里抽走,把他抱进怀里。
“定位到了吗?”费时宇问戴海。
“在跨江大桥上!”戴海激动地喊,“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警车开得更快了,戴海又忙不迭地通知了水上派出所,赶紧到江边部署救援警力。
“她在看发布会的直播!”陶树原本还扯着费时宇的领口发抖,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说,“她说……快要结束了,能不能想办法让发布会拖久一点?她也许会看的!”
戴海一口应下,“现在救人最重要。”
这一天,警情发布会原本要结束了,却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临时又加了一个环节,播放了原本还要审查之后再播出的涉案人员狱中采访。
网警猜测,放这个内容,才能抓住百灵的眼球,让她跨下大桥栏杆的脚步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