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兰到了之后,四个人就围坐在客厅里,先吃了晚饭。
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田鹏拉上了窗帘,陶树关上了屋里的顶灯,打开了投影仪,开始放映。
原本有说有笑的氛围渐渐沉默,他们盯着幕布,看着故事徐徐展开,慢慢回溯。
陶树选择的倒叙方式对她们来说有些残忍,影片中途好几次,他都看见剑兰从桌上抽纸巾,在眼角轻轻拭着。
这一个小时,陶树觉得忐忑难熬,玲玲和剑兰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神经,几乎很难专注到影片中。
最后,坍塌的灯红废墟出现在画面中,荧幕上渐渐出现了片名,导演和副导演的名字。
等到苍凉的小号停歇,田鹏按亮了客厅的灯。
玲玲和剑兰的眼圈都红红的,不约而同地叹气。
“怎么样?”陶树紧张地问,“有没有……不能接受的地方?”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玲玲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不能接受的是我们的过去,并不是你们的电影。”
“都会好的,从这个电影为界,以后都是新的生活。”陶树也红了眼眶。
为了不让玲玲和剑兰后悔,陶树在第二天又特地询问了两人,电影里出现的片段,她们是不是都能接受。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田鹏最后调整了影片的参数,提交了映画电影节的投稿通道。
“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了,”田鹏伸着懒腰,“我们能做的,都做完了。”
忙忙碌碌的两个月就这么随着一个提交的回车键,突然被放了闸,陶树觉得有些无措。
“接下来,你要干什么?”陶树问田鹏。
“我想陪玲玲去找一下能读书的学校,”田鹏说,“她以前本来读着高中,成绩说不上好,但当时考个大专什么的学个技术不成问题,她父母为了让弟弟读书,让她辍学了,她说那时候也不懂事,让退学就退学了。”
“跟她商量过吗?读书的话,她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工作挣钱,”陶树知道玲玲骨子里的要强,“让她完全依靠你生活,她能答应吗?”
“不知道啊,”田鹏叹了口气,“我先跟她商量一下吧,不行我也陪着她找一下工作。”
“片子出来之后,不知道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找到企业赞助。”陶树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自己也觉得渺茫。
这次影片的拍摄对象和以前不同,赞助这种边缘职业要面对的风险很大,稍不注意,舆论压力和道德审判就能将人压得不能翻身。
“再说吧,”田鹏说,现在片子能不能入围获奖引起关注还是未知数,“你呢?用不用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几天吧,处理一些杂事,也要去医院拆线了。”陶树盘算着,等费时宇回来的时候,这一切都能有圆满的解决,他能行动自如的,给自己的恋人一个毫无顾忌的拥抱。
“行,映画那边应该年前就会出初审结果,有结果了我马上告诉你。”田鹏说着,忍不住立马刷新了一下网页。
陶树回了自己的公寓,慢慢收拾了两天,把家里打扫干净,又去了医院,拆掉了身上所有的缝线。
“伤口愈合情况比较好,”医生一边剪断后背的线一边说,“今天不要洗澡,再等两天洗澡。”
“大夫,你怎么知道我想洗澡?”陶树忍俊不禁。
“这不废话吗?缝了线的病人,拆线后的第一件事,绝对是想赶紧洗个澡。”医生用镊子抽出线头,有轻微的刺痛,“再忍两天,胜利在望了。”
没了急迫的任务要完成,等待费时宇就成了有些煎熬的事。
他赶在费时宇回来之前加班加点地完成了所有工作,却没料到思而不得的空闲会让人发疯。
陶树从睁开眼开始,就在城市里闲逛,去地图上的每个美术馆和私人影院,每到一处,都拍照给费时宇分享,每天都看着日历,掰着指头数着日子。
陶树的头发越来越长,扫在脖子上提醒着他时间的长度,他却不太想去理发店修剪,冬天太冷,发尾塞在围巾的缝里,什么冷风都吹不进去。
年底很快就到了,在十二月二十九号这天,费时宇打电话告诉陶树,他即将登上回国的班机,田鹏告诉陶树,他们的影片通过了初审,获得了映画“最佳实验电影”的提名,观影和颁奖典礼就在新年的第一天,一月一日的晚上,他们是夺冠的热门,组委会通知陶树提前预备好获奖感言。
所有的惊心动魄,都随着旧的一年尘封进记忆里,所有的繁花似锦,似乎都即将在新的一年蜂拥而至。
作者有话说:
玲玲的真名终于出现啦~她叫万楚玲,来自农村,小小年纪到了大城市闯荡挣钱,走过一段弯路,但最终抓住了机会,终于从泥潭中脱身,回到了最最稀松平常的正常生活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