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之前在医院不是已经录过一次了吗?”剑兰挽了挽落在脸庞边的头发。
“嗓子怎么了?哑得厉害。”陶树问。
“这两天准备饭店开张,只要醒着,每时每刻都在讲话,嗓子就劈了,没办法。”剑兰答完,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白水冲着喉片,整个嘴里都凉悠悠的,剑兰深呼吸,渐渐从白日的忙碌中平静。
“为什么这家店要叫这个名字呢?”陶树又问。
“我爸爸还在的时候,我们家的店就叫这个名字了,”剑兰苦笑了一下,“我十三岁上,他就累病了,没多久就走了,当时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还背着外债,我妈要强,又把店撑了起来,还叫这个名儿。后来……怪我不争气,把好好的小生意也给折腾没了。”
剑兰哽咽了一下,又喝了口水,按下汹涌的情绪。
“现在我把这个店再开起来,还叫这个名儿,也算是对我父母,对我自己有个交代……”
剑兰慢慢地讲着自己的故事,逐渐不再需要陶树的提问和引导。
这是一个误入歧途,毁坏人生,而后又想尽一切办法弥补的故事,足够落魄,又足够振奋。
“我现在回头看看,当我觉得一切都那么绝望,根本没有出路的时候,原来只要有人拉一把,甚至只要有个人让我抬头看看,其实四处都是出路。”剑兰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故事做了最后的注脚,“就看你怎么选择。”
陶树默默,沉浸在别人的一段跌宕人生里久久不能回神。
“小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剑兰笑着问陶树。
陶树摇摇头,“没有了,很完整了,谢谢你。”
他按下了停止拍摄的按钮,“片子剪完之后,我和田鹏会组织所有入镜的主角先看片,到时候有任何不舒服,不想保留的地方,都可以修改。”
“好,”剑兰指了指摄影机,“那个玩意儿关了?”
陶树点头。
“我还想问问……”剑兰脸上表情有些为难,似乎在犹豫,“你和费总……”
“嗯,你问吧。”陶树坦荡地直视着剑兰的眼睛。
“嗨,我其实也没什么想多问的,就是想想,他之前来派出所接你,后来又来灯红救你,现在还这么帮我们,真是……”
剑兰眼里有不可置信,也有些羡慕。
这羡慕无关男女,只相关于一段真诚的感情。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剑兰叹气,“好好的。”
“会的,”陶树笃定地点头,“一定会的。”
田鹏接到陶树的电话,很快先赶回来收拾机器,剑兰跟在后面拉下卷帘门,上了锁。
“百灵,我不打打算马上采访了,”陶树跟田鹏商量,“她状态不好,整个人还处于封闭疗伤的状态。”
“那怎么办?现在除了场景,有详细对话的只有两人,”田鹏啧了声,“要呈现群体,至少三个人吧。”
“你们还差人?”剑兰锁好门,直起身来看着一筹莫展的两人。
“是,剑兰姐你有推荐的人选吗?”陶树也确实想不到别的人了,好些他有印象的公主,现在都还在派出所里拘留。
“我当时被带去派出所的时候,见到美芳了,你还记得她吗?”剑兰收起钥匙,小心放进挎包的内夹层里,“就是嗑药被红姐赶出去那个。”
“我记得的,她现在还在派出所吗?”陶树一下来了兴趣。
还在派出所的话,应该能通过熊道权探视她。
剑兰摇了摇头,“不在,当时她是偷了别人的手机被抓进去的,没验尿,刚好跟我一起放出来。”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陶树有些不抱希望了,眼见着肩膀都塌下来一些。
沾了毒的人流动性太大,也习惯性地满口谎言。
“这个她倒是跟我说了,她还在新区,”剑兰表情有点怪异,“那种五块钱一晚的小单间,你们知道吗?”
“多少钱?”田鹏惊讶地提高了嗓门儿。
“五块,”陶树重复,“我知道,一般在旧楼里,好些是原来招待所和青旅转民营之后改建的,大通铺还会更便宜些。”
“对,就是那种,”剑兰叹了口气,“那里的条件……你们要是去,看了就知道了,新区现在只有一家那样的旅店了,你们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她,她估计也住不起别的地方了。”
和玲玲分别之后,陶树和田鹏先打车将玲玲送回了新区医院,他们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向玲玲提美芳的事。
从医院出来,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他们叫了个网约车。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拍那个叫美芳的女人?”田鹏站在马路牙子上点了支烟。
“最近就去,”陶树看了看网约车的定位,还有两公里的距离,“再晚点怕她又跑了,或者……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