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还只是咳嗽, 后面的时候经常听一半就叫太医，通常是由燕伏坚持完下半场。
姜杳听到第三日，觉得皇帝只想找武将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群人实在太能磨了。
从出兵人选到吉日选择, 从粮草押运到对付雅隆部该不该派出使臣, 全都吵得不可开交。
燕伏大概是做惯了皇帝, 或是确实不着急此事，竟然就由着他们这么磨。
最后是在一旁上朝的闻檀听烦了，将身上的刀抽出来，当场横在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之间, 逼着一众老头子半日之内呈上了所有的解决方案。
廿一日，最终方案终于敲定。
谢州雪领兵出征, 五万谢家军和卫家军重新编入凉州军，随辅国大将军出征。
但这次随军的另一位将领不是卫云泽。
皇帝到底因为当日朝会的事情心存芥蒂，大手一挥拿掉了卫云泽和姜漱的随行名单，但在燕伏想将自己的人带过去的时候，有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人出来了。
他前一日还冷笑提刀，逼两个尚书做决策，但后一日在燕伏准备堂而皇之给自己铺路，假惺惺地问还有人想做这随行将军的时候站了出来。
满朝文武无人作声。
只有年轻人穿着深黑色的官服，肩头仍然是赤狐大氅。
秾华面容，唇边带笑。
他仍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红润且薄的唇角吐出来的却是所有人都没想过的事。
“我去。”
是闻檀。
是当年也在横阙院读书、少年时候就上战场，现在提起来却只记得他的美貌、暴戾恣睢和一事无成的小郡王。
姜杳彼时正在看监控。
她举着茶盏的动作都顿了顿。
本来姜杳已经想了一万种如果姜漱和卫云泽想要坚持，她可以完成这两人心愿的计划，也思索过怎么将这个燕伏强加过去的在半路就给他弄掉。
但她没想到闻檀会站出来。
……还是自己站出来。
满座哗然之下，燕伏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了。
但他转瞬便稳住了情绪。
没关系。
这是前世，闻檀没有展现出过几次他卓越的领兵才能，更没有他当时蛰伏十几年就为了杀他的狠辣隐忍。
没人会同意他带兵。
更何况决定权在他手上。
燕伏的表情微微收敛，眼底都是怜悯。
“小郡王，这不是你玩闹的时候，更不是京城。”
他正色，“这是领兵——”
“我带兵的时候，太子殿下还在京中被人揍得爬不起来。”
闻檀淡淡。
“放肆！”
“怎么和太子殿下说话！”
“小郡王，您——”
那边立刻就有人怒斥闻檀。
但闻檀是什么人？
甚至不等他作声，那边的金吾卫便也亮了刀剑。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殿下这般讲话？！”
这边的金吾卫各个眼神狠厉凶悍。
是闻檀千挑万选，千锤百炼出来的一支兵。
但燕伏并不把这一点得失和口舌计较当回事。
他仍然在扮演那个温和宽容的太子殿下，蹙着眉，但唇边还挂着一点无奈的笑。
“这也是不成的，小郡王。”
他温和地说，“孤知你一腔爱国心，但绝不是横阙院读过几年书，名义上是金吾卫这么多年的统领，带过一段时间的、不知道哪里的兵……”
燕伏到这里适当地顿了顿。
后面的议论声更大。
“是了，这种时候怎的还能胡闹？”
“还统领金吾卫，谁不知道真正的大统领是他弟弟文陵？”
“一个漂亮花瓶而已，除了他爹娘，谁还认他？”
但闻檀唇边仍然是笑。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燕伏，似乎有些遗憾，又问了一遍。
“这些都不成？”
“这些都不成。”
其实从燕伏的角度来说，一次性支走两个更方便他在京中大展拳脚。
但闻檀实在是太不可控的炸弹。
这人从头到尾就是个不可控制的疯子！
前世已经把他算计到那个地步，都有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大批死士为他挡刀，还爆出来一个他根本没办法杀的身份，流放边疆十几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攒了一大批人，隔了这么久又回来杀他了！
燕伏眼底都是晦暗不明。
谁知道要是给他一个将军的位置，处理完了苏毗兰妲那些人，回来之后他会带着这些兵做什么？
……绝不能给他这些兵士。
闻檀似乎有些遗憾似的。
“这样啊。”
“那看来我的话确实不怎么作数。”
燕伏和他斗了这么多年，突然心里面就打了个突。
果然，下一刻，闻檀重新笑起来。
“那还是换个作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