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也坐这趟火车去昆明吗?”
旁边一直在悄悄观察她的男人突然开口,
司羽瞅了他一眼,三十多岁,清瘦,头发扎了个揪儿,留撇小胡子,像是个搞艺术的。
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下巴。
对方立刻来劲儿了:“我也是!我是摄影师,去那里取景的。你是大学生吧?去旅行?昆明我去过很多次了,可以帮你推荐几个好玩的地方。”
司羽摇头,淡漠地把视线移开了。
他却热情不减:“你是学艺术的吧?气质真好!有没有兴趣拍杂志,我们这边刚好缺......”
司羽立刻起身,拎起包就走,早知道刚才不接他的茬儿了。
那男人还在身后锲而不舍:“有报酬的,肯定让你满意......”
恰好此时,广播响了,这趟车开始检票了。
司羽背着包、捏着身份证,跟着人流一步一步往前挪,心中万般滋味,一起乱涌。
真怀念刚来这个城市时的自己,冷心冷肺,刀枪不入。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颇有重量。
刚才那个男人又来纠缠了,司羽心生厌恶,头都没回,狠狠一个肘击。
对方痛苦地哎哟了一声,说:“下手还这么狠?”
是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她立马回头。
原本捂着肚子呻吟的陈耀光瞬间站直了,咧着嘴对她厚颜无耻地笑,说:“总算找到你了。”
司羽面无表情地把头扭了回去。
“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对不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陈耀光赶紧凑到她前面赔小心。
幸亏这个时段去云南的火车就那么两三趟,居然真让他在拥挤的候车室里找到她了。
他一路心急如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她熟悉的身影时欢喜得呼吸都要停了。
司羽却不买账,任他忽左忽右、蹿来蹿去地各种赔礼道歉,一言不发,只管跟着队伍往前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队伍前面只剩两三个人了,陈耀光心中好不绝望,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把手机掏出来,说:“你看看张轩发过来的截图。你关机了,他联系不到你发我这里了。我没搞砸,相反,他们还很喜欢我的毒舌风格,说我是网络上难得一见的活人,粉丝还涨了,大半天就涨了三万多人,你看,你看看!”
恨不得把手机杵到她脸上。
司羽这才有点反应,扫了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看一脸急切的他,淡淡地说:“那恭喜你了。”
人的运气来了真的是挡都挡不住,这样都能让他绝处逢生?
“是恭喜咱俩!司羽,跟我回去吧,我以后再不那样了,我都听你的。”
“回去后咱重新定合同,调成五五分,不,还三七,我三你七,行吗?”
……
陈耀光看她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话越说越快,越说越乱,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是钱的事,陈耀光,你情绪太不稳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翻脸,我实在伺候不了了。”
司羽一边拿身份证在检票口刷,一边心灰意冷地对他说,“回吧,到这一步了,有没有我其实都无所谓,张轩和小伍一样能帮你成事。”
闸门开了,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纤瘦的背影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被检票员拦住的陈耀光彻底慌了神,一把扒拉开他,抓住栏杆处对着司羽大喊:“司羽,你听我说,我没有情绪不稳定,我只是,”
他顿了下,司羽的背影马上要消失了,他脑子一热,不顾一切地喊出了下半句:“我只是不爽你对姓唐的那么好,看到你俩那样我心里快难受死了!”
他声音特别大,声嘶力竭。
几乎所有的旅客,包括检票员全都看了过来,然后忍不住低头窃笑,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学小年轻演这种肉麻的戏码。
司羽的背影顿了下,猛地回头,清冷的双眼不知何时蓄满了泪。
“陈耀光,你他妈的有病,你知道吗?!”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地冲他大叫。
陈耀光被她的模样镇住了,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爆炸了。
“对,我有病!我现在才知道我有病,心、脑子,都有病。司羽,你留下好不好?留下帮我,只有你才能帮我!”
他急切又慌乱地挽留她。
“有病去医院,我不是医生。”
司羽声音发硬,心更硬,说完扭头就走。
刚一转身,两行泪刷就流了下来。
她迅速擦掉,这才发觉手脚都在打颤。
有什么好哭的?
她顿时觉得,自己也他妈的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