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正在炒菜,厨房的火开得很大,呼呼作响;有客人要退房,正在和司羽交涉;周婶拖地,时不时挪动一下东西,乒乓作响,齐红梅在她旁边低声抱怨某个难缠的客人…。
各种声音在陈耀光耳边交织,繁琐、无聊、庸俗,充满烟火气,却又像一张安全的毯子,紧紧包裹着他,让他可以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迟到的怅惘中。
小伍那些话不是白说的。
司羽在大厅里来来往往,看了陈耀光好几眼。
他大大咧咧地仰面靠着沙发,双眼紧闭,满脸疲倦和虚弱,仿佛一条受过重创的大狗。
不知过了多久,陈耀光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懒洋洋地喂了一声,立马精神起来,说:“周姐啊?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什么时候到站?马上?行,等着,我这就去接你们。”
换了个人似的。
挂了电话,陈耀光环视一圈,视线定在了司羽身上,问:“你有驾照吧?”
“有,怎么了?”
“跟我去车站接个人!”
陈耀光搓搓脸,一跃而起。
司羽无所谓,反正在哪儿都是干活儿,接住他扔过来的车钥匙,和他一起往外走。
开的是那辆金杯面包车。
陈耀光本还打算指点一下,结果发现她动作无比娴熟,插钥匙、踩油门,转方向盘,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他插嘴的余地,便打了个呵欠,蜷在副驾驶座位上不动了。
司羽车开得很好,又快又稳,还有眼力见,好几个路口她都是掐着点赶在红灯亮前的最后一刻冲过去的。
陈耀光不由地对她刮目相看,调侃道:“老司机啊!”
“还行,开过一段时间滴滴。”
“你还挺多才多艺。”
陈耀光打量她,“在红日升打杂太委屈你了。”
“无所谓,能赚钱就行。”
司羽淡淡的。
“嗯,最好是现钱,快钱。”
陈耀光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
司羽握方向盘的手一僵,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意思?”
声音瞬间发紧。
“没什么意思,其实都无所谓。”
陈耀光用她刚才的话回她,突然惊坐起来,指着前面提醒她:“看路!”
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老太太,也不看红绿灯,牵着个孩子硬要过马路。
司羽猛一踩刹车,俩人都在座位上重重弹跳了一下,心脏唬得砰砰乱跳。
“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羽一边重新扭车钥匙一边解释,“我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
“我知道。”
“你知道?”
“我有个发小在派出所,我拿你身份证去查过。”
陈耀光坦白,就在她亮出匕首的第二天。
司羽非常意外,没说话。
“你也不用生气,我这里上有老下有小,一点风险都冒不的。 ”
“理解,换我也会这么做。”
司羽语气非常平静,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所以,为什么要这样生活,不累吗?”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陈耀光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是真的好奇。
“谁活着不累?你不累吗?”
司羽一句话就把他呛住了。
陈耀光忍不住摇头,略带无奈地说:“你身体里住了个老太太吗?怎么这么消沉?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不应该正忙着谈恋爱追星,逛街,买漂亮衣服做指甲吗?”
“不是谁可以做朱玲珑的。对了,你和她说过什么吗?”
“没有,怎么了?”
“她最近好像突然对你兴趣大减了。”
司羽抿着嘴笑,有些幸灾乐祸。以前朱玲珑和她聊天,一口一个耀光哥,现在几乎不提他了,津津乐道的是她在考场邂逅的一个男孩。
陈耀光叹气:“我就知道会这样。你们这些小姑娘哪知道什么是爱情,想爱时要死要活,不想爱就翻脸无情,亏我没当回事。”
“哦?那什么是爱情?”
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司羽感觉非常意外和新鲜。
“爱情...,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遇到就知道了。不过也难说,这玩意儿是个奢侈品,一辈子能遇到一次就不错了,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
“你肯定遇到过,星宇妈妈对不对?”
司羽一语惊人,陈耀光反应很大,立刻坐正了:“谁给你嚼的舌根儿?”
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往他肺管子上戳。
“这还用别人说?我又不是没长眼睛,让你发脾气的那个头盔,就是她的吧?”
“那......”
“没关系,当时我确实有些生气,意识到怎么回事后反对你刮目相看了。现在这个时代,什么都快,连爱情都可以日抛月抛,你样长情的倒少见了。”
司羽说的是真心话,长情的男人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