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
“早啥呀?太阳都照屁股了!那姑娘找活找得急,一大早满条街挨着问,刚好问到我这里。我一看,巧了,这不给你准备的吗?”
“小姑娘?靠不靠谱啊?我这里都是脏活累活。”
“我瞅着行。”
……
俩人边说边往外走,出了月亮门是前院,眼前一阔,是另一番天地。
陈耀光下手早,三年前刚听到点风声就绕着院子盖了一圈,三层楼房,上上下下二十多个房间,趁着海边景区开发的东风开了家渔家乐,取名红日升。
院子上方搭着隔热网,周婶和齐红梅正忙碌着摆放桌椅。厨房里袅袅冒着白烟和蒸汽,空气中弥漫着海鲜粥的甜香,刘叔带着他的小徒弟忙得不可开交,住客们很快就要下来吃早餐。
“人呢?”
陈耀光拉着一把白色塑料靠椅坐下,掩嘴打了个呵欠。
“大门口。进来吧,姑娘!”
万凤枝朝外面喊了一嗓子。
一个背着硕大黑色双肩包的年轻女孩应声走了进来,高马尾,小麦肤色,皮肤光洁细腻,两颊微微几点雀斑,一双眼睛深潭似的,明亮清冷。
陈耀光的瞌睡立刻飞了,背也挺直了,什么叫冤家路窄,竟是昨天对他竖中指的那个丫头。
她应该也认出他了,明显愣了一瞬,但很快装没事,低眉顺眼地对着他叫了声老板。
“坐!”
他屈起手指敲敲桌子。
看来是真急着找活儿,刺儿都没了。
“对对,坐着聊。”
万凤枝白胖的脸笑得像朵菊花。
“万婶,你那店没事吧?有人帮你看着?”
陈耀光眉毛一挑,支她走。
万凤枝一拍脑袋:“哎呀,差点把这茬儿忘了,那你们自己聊!”
急急往外走。
她的便利店开在红日升斜对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天忙得团团转。
走了两步又回头,极力作出不经意的样子,问:“耀光啊,你爸最近工作是不是特别忙?”
“忙啥呀,都要退休的人了。这两天三叔公不知道从哪儿淘弄了一块紫水晶,他天天往那儿跑,估计琢磨它呢!”
陈耀光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忙点好,忙点好。”
万凤枝问到了自己想要的,眉开眼笑地退场了。
陈耀光的视线转回司羽身上,颇有重量,一般人经不住他这样的打量,但小妮子挺沉得住气,不动声色。
“你多大了?这就出来找活儿,成年了没有?”
一张身份证放在了他眼前。
他捏起来瞅瞅,司羽,二十三岁,山西晋中人,身份证上的照片比眼前的她稚气些,笑出了一脸邻家女孩的甜美。
“我这里的活儿不轻松,吃得了苦吗?”
“可以。”
司羽开口,非常恳切。
“前台、收银、服务员、厨房打杂,不分工种,逮啥得干啥,也没固定工作时间,啥时候不忙啥时候歇,一个月两千八,你行不行?”
他特意说得苛刻些,等她提价或翻脸。
“能包吃住就行。”
司羽却应得异常爽快。
走投无路了?不会犯什么事了吧?
陈耀光脑中警铃大作,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年纪轻轻的,干啥不好?为啥做这份工?”
现在谁还看得上两千八啊?他招的员工都是老弱病残,平均年龄五十加。
“我缺钱。”
司羽直白得意外,放在桌面的双手交叉,微微用力,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
完了又加了一句:“刚好你缺人,咱们,各取所需。”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这里…,其实也没那么缺人手。”
陈耀光往后一靠,拉长声音,慢条斯理地说,猫戏鼠的语气。
司羽眉心一跳,不吭声。
他又问:“上过大学没?”
“做你份工不至于用到大学文凭吧?”
司羽起身,从他手上抽回身份证,又要拿背包。
她看出来了,这个记仇的男人认出她了,且没有任何请她的意思。
“问两句都不行?脾气这么大怎么做服务业?”
陈耀光嘴角不可抑制地微扬,有种恶意的快感:绷不住了吧?爪子露出来了吧?
“多大点事啊,问那么多,我看小姑娘挺好,留下吧。”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是要去上班的陈昌明。
他照例收拾得跟老干部似的,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整洁的白衬衫,无框眼镜,眉眼严肃,自带威严。
陈耀光立刻条件反射地放下二郎腿,叫了声:“爸!”然后说,“您去上班吧,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怎么,我现在说话不管用了?你不说我是董事长吗?董事长连这点人事任免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