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有些钦佩这小弟子敢当着他的面咄咄逼人。
“你自己所言,你要逃课,在场人皆有见证。”
洛君望点了点头,煞有介事。
“我确实是说了这话,可是我没走哇。学宫那条学规规定要因一句话而受如此大刑?”
重陵学宫法度规矩虽严,但不至于不近人情。
“你……”杜子美从人群中艰难地钻出来,脸涨得通红,“你休得胡言!”
时间还早,学宫弟子们大多都知道了这边的动静,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跑来看热闹,一双眼睛锃亮。
洛君望瞥一眼杜子美,心说这是哪里来的捧哏,怕不是被谁请来的托吧。
他满不在乎地一笑。
“杜门主刚刚对我使出杀招,在场人也皆有见证。”
“何来的胡言乱语?”
卫子桓眼睛一亮,马上说,“对啊对啊,都看见了。要不是凌虚真人挡着,说不准小师叔现在都已经在地上躺着了呢。”
学宫弟子由仙门百家选拔出来,对仙首盟的一些事如数家珍,加上杜子美平常在学宫作威作福得罪了不少人,之前碍着杜徊才不敢说话,卫子桓一开口,登时声援。
“对啊,孟小师叔本来年岁就小,随口一出的孩子话,却没想到被小题大做,差点重伤。”
“杜子美前一阵子就对小师叔多有刁难,保不齐是喊家中长辈来撑腰了!”
“啊,说不过打不过就要喊家长吗?杜子美今年年岁几何了啊?七岁还是八岁啊?”
“没想到杜门主还真的亲自来一趟……”
有人自以为小声地嘀咕,却全都进了旁人的耳朵。
“他们这一派不都这样,仙门里有名的小肚鸡肠,见不得别人好。”
杜徊握紧了拳头,他一手已经结印,死死盯着洛君望,声若洪钟,其中蕴含的灵力铺天盖地地向洛君望袭来——
“竖子敢尔!”
洛君望躲都没躲,仍然闲闲立着。
他当然敢。
凌虚又帮他挡下了杜徊的灵力,然后默默后退一步,把嘴炮战场让给了洛君望。
“第三十一条,逃学者受手仗二十,关思过崖反省十日,抄学规百遍。而不是像您这样直接对我下杀招。”
“第四十五条,重陵学宫设刑堂专司弟子刑罚,凡违规者由刑堂长老进行处罚,旁人不得干涉,我的错可不是您一个记名长老可以处罚的。”
“第六十八条,凡弟子错者,皆要怀仁爱之心,感化为主,切勿盲打盲罚。您看您,莽撞了不是?”
“最后一条,凡有长老违反学宫之规,请宫主权衡处罚,若遇复杂情况,则可请苍南山仙首盟盟主代为决断。”
“所以,”洛君望慢悠悠道,“您是想见宫主,还是去苍南山看望一下我师兄?”
“杜门主,选一个吧。”
第十五章 开始御剑
杜徊眼中明暗交灭,阴鸷目光死死盯着洛君望,气都有些喘不匀,周身灵气激荡。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眼不错珠,如附骨之疽般盯着洛君望。
“韩盟主找回来个好师弟啊!”
有弟子被杜徊的眼神吓到了,挽着同伴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洛君望却丝毫不在意。
这么多年了,杜徊怎么还是阴阳怪气的。
于是他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死死攥着拳头的杜子美,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少年人的倨傲之色。
“我好不好不需要旁人评说。”
“倒是杜门主明知我是昆仑剑宗嫡传弟子,却仍然对我杀心深重,是不把我昆仑放在眼中,还是不把韩盟主放在眼中。”
洛君望眸中笑意消失不见,手中骨链转过一粒,漆黑瞳仁深不见底。
“我虽抵不上杜门主劳苦功高,却也是正正经经的仙门弟子,不是什么能够随意喊打喊杀的阿猫阿狗。”
他抬头,眉宇间冷意忽现,脚下随意走了一步,袍角翻飞。
杜徊一寒。
那一刻他未在这狭小吵嚷的学舍里,仿佛身处宽广的宏伟殿宇,身旁人皆颤巍巍跪下去,朝着那至高之处行忠礼。
他直直站着,顺着无数的跪拜身影看去。
有人侧身站在玉雕生花的层层台阶上,纹着仙首盟诫司徽纹的袍角直直垂地,如云般堆砌在一起,印出层层叠叠的银光。那人长身玉立,只露出半边姿容卓越的侧脸,伸出手指随意抹了一下那张代表权柄的云纹桌案。
他转头,居高临下,眸中三尺寒冰乍现。
“杜门主,你僭越了。”
百年前的杜徊跪了,百年后杜徊当然不会跪。
他看了一眼孟珈,咬了咬牙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迎着众人嘲弄的目光,铁青着脸,一路御剑,飞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