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然后他就看见,有鲜红色的液体,从洛君望的指缝中一点一点渗出来,流到两人的相接处。
韩归远瞳孔一缩,那些被他隐藏的恐惧再次攫住心脏。
是血。
第一百零一章 诛天道
洛君望曾经历过很多痛苦。
他还是云海的时候,要修习符剑,符修一张符要画万遍才得其中一点透彻,练剑更需要持之以恒,不怨不怼。
因为即使是天才,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来他身死,生前种种遭遇更不必多言。
在血海中,年轻稚嫩的血海之主以一己之力力抗无数窥觊目光。
这些,都是用痛苦换来的。
可是,但他看见韩归远神色灰败惊惶地朝他看来,而自己身体内像是有一把斧子,从中劈开——
不,准确来说,并不是劈开身体。
而是劈开灵魂。
那种来自于最根本,最深处的撕裂的巨大痛苦夹杂着冥冥之中无法控制的远去的什么东西所带来的恐慌。
堪称酷刑。
洛君望从未经历过这种痛苦,但他在意识几近模糊的瞬间却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血海。
从他成为圣令的那一刻起,他与血海就是同根同源。
可以说,血海深他便生。
这是天道赋予圣令的权力,却也是无形的束缚。
洛君望再也捂不住从身体里喷涌而出的血液。
他松开手,鲜红液体滴答流了两人一身。
耳边焦急的呼唤他几乎听不见,但他却挣扎着拽住眼前人的衣领,呛咳着血液,断断续续。
“血海......血海彻底脱离我的掌控,洛,洛珩要——”
未等他说完,意识便陷入一片泥泞的沼泽。
出事的时候洛承期还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疲倦地翻着那些古籍卷轴。
他可不想像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弟弟和笑得像个假人的人域之主,他可是一心为天下——
“哐——”
他的门被一脸假笑的人域之主踹开了,可是这次他却没了笑。
洛承期不敢置信地回头看,正要呵斥此人不知礼节,却目光一凝,落在了他怀中人和半身血污上。
“你们这是——”
韩归远微微喘着气,紧紧抱着怀里的人,面色极白,声音都在抖。
“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洛承期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他捏了捏腰间系挂着的铃铛,朝洛君望走过去,然后低头看了一眼。
大片鲜血染红了薄薄衣料,红的刺眼。
洛承期沉着眸将金玲贴上了洛君望垂下的手腕上的骨链。
过了半晌,才收回手,平视韩归远。
“现在没事。”
韩归远松了一口气。
“不代表以后就没事。”
韩归远松到一半的气哽住了。他侧目看着洛承期。
“什么意思?”
洛承期拖来一把椅子示意他将人放凳子上。
“别老抱着了——他这次是因为血海异动。”
韩归远小心翼翼点着他的头,让他斜靠在椅背上。
“你应该知道,血海与圣令密不可分。具体怎么个密不可分法,也就体现在它与秩序官生命的联系上。洛珩企图分裂血海,其实就是在抢夺洛君望的生机,他若成功,便意味着生机完全被掠夺。”
“看现在这个形势。”洛承期稍一沉吟,“大概是血海那边已经出事了。”
韩归远半蹲着,紧紧握着他的手抵在自己额头上,闭眸不语半晌才道。
“我不管血海那边出了什么事,当务之急是先让阿樆醒过来。”
洛承期站直身体,袖袍拂过地上摊了一地的书卷古籍。
“人域的书我都已经快要看完了,也没找到方法。正好。”
他良久叹了一声。
“回蓬莱吧。”
——
洛君望做了一个梦。
他其实不怎么做梦。
在他以孟珈的身份刚上苍南山时,见了那么多故人旧事,天天想着怎么给韩归远添堵,神思不稳,又加上修为被压制,自然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还梦到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
现在倒好,吐了一堆血晕了过去,又做梦了。
不过这次倒没有梦见过去。
他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眼前像是有雪花飘然而落,可是又不像。他一伸出手去,那团软绵绵的白团就散开,像云烟一样哗地消失了。
洛君望走在同样白茫茫的地上,这里连地面踩上去都是软软的。
他边走,思绪好像集中不了似的。
一会想自己这是在做梦,有点像传说中的胎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一会担心韩归远可千万别被自己吐血给吓到了,别留着什么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