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去就是受仙门青睐,结长生,覆云雨,一步登天。而迈不过去,就是注定要生老病死地仰望别人一辈子。
这本就是天道注定的,残酷的现实。
可年轻人生在逍遥遗址,长在这里,从小就听闻逍遥门的辉煌,更无比向往当年的一门三殊秀。他总认为自己受逍遥之气侵染,是特殊的。
于是此时此刻,他坚定地踏出一步,神色兴奋地看相云雾之后那密密麻麻却看不清晰的人影。
“一定是逍遥山英魂见我等镇守此地百年不变,感佩情义,允我们上逍遥一观,予我们以仙缘!”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云雾瞬间聚集成团,如海般轰然倾泻而散。
不多时,一条幽深的山径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洛君望沉默地看着面前这条长长的小径,心中某个地方隐秘地痛了一下。
这就是上逍遥的必经之路。
这条路出现的突兀又诡异,众人都只敢站在两人身后看着。
但紧接着,山上下来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玄黄交织的道袍,袍角处秀了兰草蔓织的道纹。清风吹过,那上面的兰草仿佛如有实物,秀雅出尘。
他在最后一个台阶处站定,目光在众人之间逡巡一圈,最后躬身作揖。
众人呼啦啦散了一圈不敢受这一礼,只有洛君望和韩归远两人站在原地未动,沉默地颔首回礼。
道袍人朗笑,眉间没有一丝阴霾,仿佛不曾经历过屠门的惨剧。
“应掌门之令,特开山门。”
“——迎故人。”
年轻人一愣,下意识问道。
“故人?是我们吗?”
他说着,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看向来人。
“但仙人亲自来迎……这阵仗,还真是把我们吓一跳哇。”
道袍人笑容丝毫未变,他慢条斯理。
“故人久不归家,掌门怕他忘了回家的路,特派我来迎。”
听到这里,年轻人算是听出些不对劲了:
“久不归家?谁以逍遥为家……你们……”
他正疑惑着,道袍人却已向站在最前方的两人行了大礼,语气怅惘而又恭敬。
“韩盟主,云海师兄……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谁?”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僵住了,不可思议地望向那两人的背影。
年轻人蓦然想到了什么。
昔日的云海司长不仅以其高深莫测的修为和剑术闻名天下,更生了一副为世人惊叹的绝世好容颜。
而仙首盟盟主韩归远,着青袍,貌如玉,清风碧玉比不上其风姿一二。
他怔怔望着那两个颀长挺拔如玉树的背影,一个念头慢慢升起,在他的脑子里来回冲击。
他怀着这样的想法,沉默地看着前面的两人,腿一软。、
“云云云海——韩归远韩盟主?”
打结的思绪瞬间解开。
他们差点跪下。
“无恙。诸位……可还好?”
道袍人一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向洛君望。
“云海师兄百年未归家,怕是连回来的路都忘了。掌门特嘱咐我来接师兄回去,叙一叙旧情……”
洛君望看着那条长长幽深的道路,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他想起那安安静静蜷在路旁大石边的小老头,还有无数横在师门的尸体。
血流成河。
他不敢再踏进一步,生怕悲剧再次展现在他眼前。
“阿樆,走吧。”
洛君望扭头看向身旁的人。那人笑意依旧,眉目如画,仿佛一座永远不可侵犯推倒的山峦。
“这一次,我陪着你。”
“还不进来!是要老头我亲自来接你吗?年纪不大,排场倒不小!”
怒骂声从上方传来,洛君望僵在原地的足尖一动,抬头望去。
白胡子老道气得翘着胡子,怒冲冲地往下走。
而他旁边,一个满脸无奈的年轻人搀扶着他,袖角的兰草道纹灵秀出尘,可嘴里却在絮絮叨叨。
“师父,您小心点,别摔……哎,走慢点!”
——是在棠春城,死的安安静静,无影无踪的李澜之。
他的,大师兄。
洛君望那一刻终于再也忍不住,扯着身边人袖子的手松开了,双膝跪地,将头深深埋入双手之间。
他的声音中尽是悔恨。
“逍遥门弟子云海,拜见师父,师兄,各位师叔师伯。当年一祸,云海悔不当初。”
他颤抖道,“都是我……”
“哎好了好了,不要讲这些。”
李澜之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小师弟,眼神一如百年前清亮。
“我好不容易从棠春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就不要说这些糟心事了。”
他们身后逐渐聚了越来越多的人。每个人都是熟悉的面孔,每个人都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