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这边顶不住了,快来——”
逍遥子从来不束发,乱糟糟的头发被狂风吹到嘴里。他呸了一声,吼了回去。
“自己想办法,顶不住也要顶——!”
即使是全力护阵,护山大阵在血海一遍又一遍的冲刷之下终于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轰鸣声。
弟子们盯着大阵上慢慢扩大的龟裂纹,绝望地收回了手,缓缓闭上了双眼。
但下一秒,几乎是护山大阵破碎的同时,另一道更为明亮,更为坚固的阵法悍然升起!
官意感受到了上面熟悉的灵力波动,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云海师兄,是云海师兄——!”
逍遥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语气责怪,表情却是掩都掩不住的骄傲。
“这小子,什么时候在这设了这么大一个阵?连我都不知道,居然还是他自己设的......后生可畏啊。”
大家都没有问云海去了哪里,这么危急的时刻为何不返回宗门。
他们甚至都在庆幸。
还好云海师兄未在宗门,不然也要遭此大难。
但同时又在矛盾地期待。
云海师兄无所不能,说不定他来了,血海便有法可退了呢?
但没有一人责怪他。
人力终有尽时,血海是汇集天下违逆天道之人的怨念脏污之地,再强大的符咒也只能挡住他一时。官意于符修一道算的上是天才,可是连她都只能苦苦支撑,其他弟子更是几乎燃烧灵神,献祭似的阻挡血海。
云海一己之力设下的阵法甚至比护山大阵还要坚固,但大阵上明亮繁复的符文在血海一遍一遍的冲击下也渐渐暗淡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云海留给他们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要退一步,便再也无路可退。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听见旁边有一人的断喝声传来,她转头看去。
“逍遥门第三百六十七代外门弟子李图,今自愿献祭神灵为我逍遥二十四阵护法——”
“逍遥门清宣峰杂役吴铭,修为低微,承蒙仙君照顾。今日斗胆越俎代庖,以身祭阵,望诸君可得逃出生天——”
官意脸上一热,她摸了摸,是弟子自爆飞溅上来的鲜血。
逍遥子咬牙,向来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脸上青筋暴起。
有弟子的灵力彻底枯竭,却还是不肯松手,在血海巨大的威压下皮肤都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他唉声叹气。
“我们今天为人域做这么多,其实我自己是毫无怨言的。就是有点遗憾,没让云海师兄见到我的英姿。哎呀,当初第一次见云海师兄,我就立志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以前是,现在也是。”
“只是可惜了,还没能云海师兄记住我的名字。”
他浑身浴血,几乎变成了一个站立的血人。他抬手作揖,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目光慢慢在自己的同门脸上滑过,眼睛亮的惊人。
“各位,我先走一步——!”
官意喘息着放开双手,感受到又一位弟子温热的鲜血喷在她脸侧,她终于没忍住,双眼渐渐模糊起来。
通讯玉简彻底失去作用,逍遥山就像一座在血海里颠簸的小船,时刻都有可能颠覆在这深怖的血海里。
她颤抖着去拿怀中的青鸟翎——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宝物,传说为西王母座下神兽青鸟之羽。无论是何境地,都能以此为媒,联通两人。
另一枚在元渡手中。
官意摒弃对元渡的恶心偏见,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从已经隐隐作痛的经脉之中挤出一丝灵力注入到青鸟翎中,等待了片刻。
青鸟翎亮了。
官意眼睛一亮,连忙开口,声音嘶哑。
“元渡,快来救......”
“你干什么?元郎,啊,元郎在我......这里。”
青鸟翎在血海的干扰下微光断断续续,声音也断断续续,但不妨碍官意听清那里面是谁的声音。
杜湘。
她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了下来。
杜湘不知在干什么,细喘着,声音都仿佛春水荡漾。
“你又来打扰元郎做什么,唔啊,元郎都不喜欢你......哈啊,元郎,这么用力做什么,撞疼人家了......”
里面还能隐隐听见男人的调笑声。
官意再迟钝也能听出来这两人在做什么,她手指颤抖,几乎要握不住这枚小小的青鸟翎,却还是艰涩地开口。
“我有事找他,逍遥......”
叮的一声,青鸟翎彻底失去光芒。
官意不信邪地重新输入灵力,可青鸟翎一动不动。
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没了。
远处有哭喊声惊醒官意。
“官意师姐,天笃师叔也没了——!”
她转头看去,连脊背都是凉的,弟子们看着她,如同看着最后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