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带着仅剩的八名军士, 赶到马翰臣居住在庄子外。
庄子位于群山环抱之中。远远地,他们见庄门外站了另一行人, 不像本庄的护卫, 倒像是客人。那伙人举着旗帜,上书“平疏堂”。
程放鹤命众人不着急上前, 而是退到一边查看情况。
他问身边的军士:“这个‘平疏堂’是何来历?”原书中似乎并未提及。
有军士回答:“据传闻,平疏堂是秦城附近的一帮农人, 也有的说是江湖人士。他们在郊外买了一片田, 平时耕种,偶尔也做些劫富济贫的勾当。”
种地的还要起个名号做面旗子?程放鹤有种古怪之感,又问:“他们有多少人?原先是做什么的?何时出现在此?”
“这就不知道了,据说没有外人进去过。那片田可大呢, 三五百人肯定有了。”
一帮来历不明的劫匪, 居然和马翰臣勾搭上了?程放鹤又看了一会儿, 见平疏堂的人从庄子里出来,与外头等候的同伙低声交谈几句,随后一起离开。
己方人数太少,程放鹤不敢贸然去追平疏堂,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进入庄子。
庄上守卫们见到临川侯,都颇为紧张,连通传都忘了,直接就把他带进庄内,去往正厅。
果然如中军将官所说,一眼看去,这庄子里有几十名守卫。程放鹤甚至看到,有人当他的面放飞了一只信鸽。
时隔数月,程放鹤又一次见到越国丞相马翰臣。此人明显是养得好了,比当初在牢里时胖了一圈,但面纱几乎将整张脸完全遮住,只双眼处留一条小缝。
看来是永久的伤疤?程放鹤代入了一下林执中,虽然没取马翰臣的性命,但落得他此生无颜见人,也算没白牺牲。
既然此行的任务是劝降,程放鹤便道:“马丞相有治世之能,偏居此处未免屈才。如今四境之内归顺夏国,我为夏人效力,夏国朝廷不计前嫌优待于我。马丞相何不同我一起另谋高就?”
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听见一声冷笑:“临川侯培养出了季大将军,夏人岂能不给他面子?而我身为越人,却投靠逆贼李光耀,若此时归降,必死无疑。”
程放鹤:……你说得对。
马翰臣现在投降肯定会死。他哪劝得动。
该说的话说了,劝不动拉倒。于是程放鹤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所以马丞相与平疏堂联系,是为李光耀增加兵力,还是——”
“人生在世……不过是为了活着。”
话音略带落寞。程放鹤想了想,猜测道:“你怕李光耀兵败,在给自己另谋去处?”
“不如这样,你来跟我合作,把李光耀的把柄卖给我。事后我虽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但能保你好好活着,这笔买卖如何?”
对方久久不语,程放鹤以为他不信,“本侯一向言出必行。保你一条命不算什么难事,季将军不仅是本侯养出来的,如今——也是我男人了。”
“他很听本侯的话,到时候就跟朝廷说你死了,找个深山老林安置了你,再给你找个大夫看看脸……”
他说到季允是他男人时,自己心里泛起别样的滋味,也看到对方身形一颤。
“看不好了。”马翰臣缓缓道,“这张脸,已经被她毁了。”
“看不好就不看。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马翰臣突然问:“你把林姐姐葬在哪了?”
程放鹤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在说谁,“自然是锐坚营旧址。”
马翰臣沉默许久才说:“我不求活着,只想与她合葬。你若办得到,我可以把李光耀的事都告诉你。”
听到这个要求,程放鹤是有些犹豫的。以他的性格,做不出假意答应再反悔的事来,可林执中临死前特意说过不愿与马翰臣合葬,他记得清清楚楚。
背弃一人而存天下,可乎?
程放鹤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厉声道:“锐坚营葬的是为越国而死的将士,你是越国的贼臣、锐坚营的叛徒,有什么资格葬在营中?”
“可是,我想林姐姐了。”马翰臣絮絮而语,“临川侯,我给你讲讲林姐姐的事吧。”
马翰臣居然真的开始讲故事,从他与林执中的相识讲起,讲他们的每一场约会,讲他们曾一起在天盟树上挂红绸,再讲到订婚……
程放鹤刚刚和季允互通心意,本该对恋爱故事感同身受。可他之前从林执中那里听过她和马翰臣的事,深知她对此人并无私情,如今再听马翰臣把他们描述成一对神仙眷侣,只觉得恶心。
起初程放鹤以为话中有什么玄机,耐心听下去,直到听了一刻钟的废话才明白:马翰臣是在拖时间。
于是程放鹤开口打断:“我想你应该记得,林将军临死前说,你们并未完婚,她不想与你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