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青越听越糊涂,眉心都绞在了一块儿:“要埋谁?等会!清玄的坟是你们俩刨的?”
李甲见杨万把事情全部抖了出去,也知道现在瞒是瞒不住了,不如早点把事情全招了,免得到时候更加有理说不清:“那人我们也不认识,明明上一秒看起来还挺正常的,杨万看他身上有伤想提醒他来着,谁知道碰了一下他就死了。”
杨万目光诚恳,频频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眸光一亮:“药玄尊你要不跟我们去看看他吧,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您肯定能知道,到时候您一定给我们作证,他的死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即使他家里人找来了,也赖不在我们身上。”
他听懂了。
这死了的人,是墨惊堂?
怜青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左右环顾,擦了擦手心不自觉冒出的汗渍,看向两人:“带路。”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他最不想,也最不该听见的声音。
“谁死了?”
这声音清清冷冷,如同春日未化的冰水,沁人心脾,但放在此刻,落进怜青耳朵里,便是催命符了。
沈砚枝怀里抱着几套衣物和物什,显然是刚去地玄宗领完物资路过,好巧不巧正好撞上。
怜青还没开口,杨万和李甲便先一步呆住了。
他们没见过沈砚枝,但如果七玄宗内有这种级别的人物,他们不可能不记得。
沈砚枝身上的那残缺衣袍已经换下,一袭水色绸衫,墨发半束,垂落在肩侧和腰际,几缕挡在额前,半遮半掩住那绝世容颜,更让人心悸。
美人问话,两个小弟子就像被施了咒似的,脱口而出:“我,我们带你去看。”
说得好像墨惊堂是什么稀罕物,要带沈砚枝去参观似的。
怜青恨不得给这两人一人一个禁言咒,但在沈砚枝面前用禁言咒,无疑是班门弄斧。
而且更显得他心里有鬼。
怜青撇开两名弟子,走向沈砚枝,压低声音道:“你的白玉令牌我没找回来,那人多半已经走了,隔几日让镜非台给你一个新的成不?”
沈砚枝没答,只是定定地看着怜青,又像是掠过他在看他身后的那两名弟子,突然笑道:“挖了我的坟,是要埋谁?这七玄宗难不成还有第八位宗主?”
怜青转移话题失败,转头恶狠狠地瞪了那两名弟子一眼。
杨万和李甲人已经傻了,面前的大美人说那是他的坟……
意思是,这人是清玄尊?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怜青,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们俩,当着清玄尊的面,刨了清玄尊的坟,还大言不惭地要带清玄尊去看一下,他们打算拿来鸠占鹊巢的那个死人。
呃,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惊悚的吗?
杨万吓得软在了李甲身上,成了个小趴菜,怜青还想着把沈砚枝支走:“清玄,这事情你先别管了,清玄宗百废待兴,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呢,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先回去。”
沈砚枝偏开脸,越过怜青,走向杨万和李甲:“那人现在在哪?带我去。”
怜青神色一凝,上前阻拦:“你不能去,他不过是送你回了一趟七玄,你根本不认识他——”
沈砚枝眉头紧蹙,打断怜青:“你果然在骗我,还说他是走了。”
怜青被他套了话,噎了噎,也是怒上心头:“我骗你又怎么样,反正他和你就一面之缘,陌生人罢了,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沈砚枝你给我清醒一点。”
妈的,不要一遇上和墨惊堂有关的事情就走不动道啊!
怜青总觉得放任沈砚枝和墨惊堂见面就会出事情,于是竭力阻拦,谁料沈砚枝听了他的话,突然笑出声,眸中甚至划过一丝困惑:“我怎么不清醒了?刚才不是说好了,要是那人死了我来替你处理吗?”
怜青怔住,没料到事情走向竟是如此,他顿了顿,低声道:“不用替我处理,又不是我杀的,他自己死的。”
沈砚枝依然维持着笑意:“既然如此,那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处理干净一点,一个不相干的人,死便死了。”
“死便死了?”怜青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砚枝。
沈砚枝神色不变:“不然呢?”
场面一度死寂,直到一声压抑不住的呛咳将画面打碎。
怜青和沈砚枝同时循声转头,
看见了不远处扶廊边,脸色惨白的墨惊堂。
第四十九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墨惊堂不想发出动静引人注意,但肺里却像塞进了一把尘灰,抑制不住地浅咳。
春日的暖阳有点太亮了,特别是对他来说。
他早已习惯了万冥枯海不见天日的黑夜,猛地被这苍凉的光一晃,刺红了双目,冻僵了灵魂,他在那回廊下,面对着沈砚枝坦坦荡荡的打量目光,第一次感到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