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沈砚枝铁定会拒绝他的。
所以……现在这是?
墨惊堂眼眸一亮:“师尊对我,难道……”
话没出口,沈砚枝堵住了他的双唇,回答了这个问题。
墨惊堂定在原地,牙关都忘了张开,他被这个主动到反常的沈砚枝惊到了,甚至怀疑沈砚枝是被人夺了舍。
沈砚枝的白发落在他的脸上,嗓音低沉有力:“我爱你。”
“一直都是。”
眼底掀起惊涛骇浪,墨惊堂从没想过,短短七个字能带给自己如此大的震撼,他差点,差一点,就要再次被沈砚枝欺骗了。
沈砚枝的语气太过虔诚,仿佛把一生都孤注一掷地砸在了这句话上,墨惊堂甚至在两人的唇齿厮磨间尝到了一阵苦味,沈砚枝的眼里是他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千头万绪,似乎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又像是无能为力的痛苦,更像是镜花水月的空亡。
墨惊堂闭上了眼,他怕自己再和沈砚枝对视下去,会深深沉溺进那浓厚到铺天盖地的悲伤里。
沈砚枝在悲伤什么?
是在想他逝去的心上人吗?还是在想眼前人?
又或者,是在想……
墨惊堂自嘲一笑,他这个动不动胡思乱想的毛病,确实得改。
差点就对沈砚枝动了恻隐之心。
墨惊堂身上有伤,沈砚枝怕他牵扯伤口,一吻只是浅尝辄止,很快就分离开,扶着墨惊堂,让他睡觉。
墨惊堂却还意犹未尽,定定的看着沈砚枝。
沈砚枝瞧他眼遖颩喥徦神颇为呆滞,有些好笑:“阿墨在想什么?”
墨惊堂也一同笑道:“在想我和师尊的以后。”
以后……
沈砚枝被这个词扎了扎,阿墨并不知道他们没有以后,只希望自己死后,阿墨能快快走出来。
当然,沈砚枝会竭尽全力,多活久一点。
他回去便要找怜青,好好调理自己的身子,尽管回天乏术,但多一天算一天。
或许奇迹会垂怜他的阿墨,让他再苟且几天呢?
沈砚枝这么想着,并不知道,墨惊堂想的并不是他们的以后。
而是在想:沈砚枝终于快死了。
墨惊堂见沈砚枝蒙在鼓里,莫名其妙心情大好,于是面上装得更为乖巧:“师尊同我一起睡吧。”
见沈砚枝迟疑,他忙道:“弟子绝对不乱动,很乖的。”
沈砚枝自然不是怕他做什么,而是怕自己睡觉时不慎伤到他。
但这床榻着实够宽,沈砚枝的担心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于是妥协,褪了外衣:“睡吧,师尊陪你。”
墨惊堂欢欢喜喜地朝内挪了挪,沈砚枝见他乱动,生怕这人伤口开裂,忙揽过他:“别乱动,我抱着你睡。”
墨惊堂半倚在沈砚枝怀里,鼻尖萦绕着那人特有的体香,莫名觉得心安。
他朝沈砚枝怀里拱了拱:“师尊,弟子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好像上辈子就这么喜欢。”
沈砚枝垂眸,视线划过墨惊堂的眉梢眼角,喉结滚动:“嗯。”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墨惊堂总觉得沈砚枝身上有让人安神的魔力,他的睡眠其实超级差,但只要挨着沈砚枝,眼皮就开始耷拉。
明明是那么冷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种魔力呢。
墨惊堂还要再想,却再也控制不住,昏睡了过去。
沈砚枝感到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在墨惊堂发顶落下一吻。
眼泪决堤。
他的阿墨很喜欢他,一如既往地喜欢他,这对沈砚枝来说,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也无异于是最痛苦的事情。
这一世的墨卒有多喜欢他,沈砚枝就能想到上一世的墨惊堂死时该有多痛苦。
所以他宁愿墨惊堂爱他少一点,这样,是不是那少年承受的苦痛就能少很多。
但他知道,墨惊堂已经死了。
永永远远的,死了。
承受的痛苦无法弥补,沈砚枝永远也无法赎罪。
沈砚枝守着墨惊堂,一守便是一夜。
墨惊堂去了万冥枯海一趟,元气大伤,竟然一睡便睡了近六个时辰。
等他醒来时,沈砚枝的腰已经要断了。
期间步行歌派人来传过膳,全被沈砚枝以墨惊堂还在睡觉为由驳了回去,现在看墨惊堂醒了,他终于喘过了一口气,道:“阿墨饿了没?要不要用膳?”
墨惊堂用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
他近乎大喜过望,单是想起这件事便难掩笑意,墨惊堂只道是因为沈砚枝死期将至,所以自己才如此开心。
他从没朝其他方向想过,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这喜悦和大仇得报的喜悦不甚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