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一年的祭祀,万冥国的名字,便是为了纪念祭祀而死去的上万亡灵。
但建造在亡灵怨气之上的国家,其金砖玉砌的外表下也是腐肉。
万冥国的祭祀由祭司主持,祭司是世袭制,一任祭司传下一任祭司。
就这样传了近三百年,直到又一位年轻气盛的祭司即位。
这位祭司极为俊美,相传他即位那一日,神坛旁的一棵百年枯树,凭空生出了一朵小花。
那小花黑白分明,祭司将那小花摘下戴在鬓边,自此那花便成了万冥国的某种象征,人们给它取名为——祭。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颗死树,但从那一日起,那枯树每年都开花,每年都只开一日,每日都只开一朵。
一年生一朵,且挑在祭典这日盛开。
挑在祭典这日倒也不是为了祭典,而是为了祭司。
若是祭司不出现,它也就不开。
第二十八章 苦肉计(2)
万物有灵,这景象不可谓不奇,因此一时间,全国上下都盛传祭司可与山水共生,草木通灵。
加之新祭司一上任便更改了大大小小的祭祀条例,改动最严重的,是禁止使用人命祭祀,改用猪牛羊等牲畜。
此举虽然惊世骇俗,但深得人心。
万冥国对祭司的敬仰程度超越君权,祭司在人民心中,等同于神的使者。
新祭司废除了延续千年的糟粕,还自带通灵加成,于是一时风头无两,又从神使的台阶往上迈了一层,成了人们心中的神。
新的祭祀政策初行的前两年,并没有什么问题,国家仍然风调雨顺,连年丰收。
万冥国仿佛永远是上天的宠儿,
直到第三年,上天收回了这种特权。
万冥国的国民早已丧失了应对灾难的能力,他们曾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没想到现在老天爷和他们作对,山火,洪涝,旱灾层出不穷。
灾难以燎原之势席卷了这片沃土,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从不需要储备粮食的国家遍野饿殍,沦为人间炼狱。
而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祭司造成的。
三年的猪牛羊祭祀,不过是换回了三条人命。
而惹得天神发怒,他们现在损失的,可是成千上万条人命!
没人再鼓吹祭司的神权,甚至想把这位祭司拽下神台,让他血债血偿,让他以命偿命。
所有人高呼恢复祭祀。
但那位祭司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甚至还在国内大肆宣讲,呼吁人们耕作,劳动,而不是坐以待毙,等待上天眷顾。
他呕心沥血,不眠不休了许久,但人间已经起了暴乱,高高在上的他不知道,他的子民不需要他的同意。
而是需要他的命。
于是,他死了。
死在几千级台阶上,被他的子民用火活活烧死,献祭给了天神。
那血肉燃起的火烧红了神台旁的枯树枝桠,未断未燃,只是一如既往,开出了一朵黑白小花。
但或许是祭司的命太过无足轻重,天神并没有重新垂怜这个国家。
因为这场栽秧无关乎天神,只关乎亡灵。
死去的祭司成了怨气最为深重的鬼魂,他啃噬了盘桓在万冥国四周的所有因祭祀而丧命的亡灵,凭一己之力使这座城市成了鬼城。
从此,万冥国覆灭,万冥枯海成型,
城内深渊林立,岩浆东流,赤红阴暗的天空永远照不进一丝阳光,
是一座魔气丛生,鬼魅肆虐的人间炼狱。
那祭司在吞噬了众多鬼气后,本该成为一方鬼王,最后却不知去向。
而两百年后,墨惊堂降生在此处。
已然沦陷的万冥国,群魔乱舞的万冥枯海。
因他出生便害死了父母族人,因此在魔族,也是极其不受待见的存在。
但他这种小魔头不可能离开万冥枯海,正派人士如同沈砚枝等流若是见到他,定会将他剿杀。
于是他只能在万冥枯海内东躲西藏,像个灾星一样被从一个深渊踢到另一个深渊。
此时听见忘尘说解药在万冥枯海,他脸色显而易见地不对,他对万冥枯海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即使明知不用前去,只是听闻其名,都能从灵魂深处生出一阵战栗。
忘尘瞥了陷入沉默的墨惊堂一眼,似乎是疑惑他怎么还不接戏,重重咳了一声。
墨惊堂这才回神,眸光紧盯着床上的沈砚枝,道:“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去。”
忘尘见他状态恢复,松了口气,继续铆足劲儿道:“万冥枯海可不是儿戏,虽说多年前与七玄宗那一役后元气大伤,但近年来魔族又开始蠢蠢欲动,据传魔尊鎏尘即将重现于世,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牧泽完全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了,虽然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他们有所耳闻,但那毕竟是话本和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