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枝久久没等到回音,墨惊堂脚下步子停住,仿佛发出了一声低笑。
那一声笑很轻,轻得仿佛不存在,接踵而至的是墨惊堂略显哽咽的嗓音:“……师尊,我没想到。我以为你,也想让我去死。”
他这段时日一直困在沈砚枝对他的死活漠不关心的心魔里,几次三番觉得自己死不足惜,若不是仙门大典沈砚枝有危险,他很可能会自毁神魂。
如今却豁然开朗,觉得自己实在太蠢。
若是师尊真的对他没有情谊,想要他死,又怎么会在寒潭救他?
师尊不过是在同自己生气罢了。
墨惊堂说的话被沈砚枝堵了回去:“我怎么可能想让你去死?阿墨,这种念头,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有。”
他顿了顿,展开一抹苍白的笑:“即使是被你一剑穿心,掉下万冥枯海时,我也绝没产生过,要让你去死的念头。”
提及往事,沈砚枝眸中的痛色难遮难掩,墨惊堂能看见那人咬紧的牙关。
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楚。
“对不起。”
一声迟来的道歉,墨惊堂跪了下去。
“我知道对不起没有用,师尊,我不奢求原谅。如你所说,我不配做你的徒弟,我……”
沈砚枝蹲下身,突然摸了摸他的头,语带无奈:“什么不配?那是气话。”
“没有把你当做耻辱,阿墨永远是师尊的骄傲,不管什么时候。”温润的仙尊握住了墨惊堂的手,有些嗔怪地警告道:“不要突然松开手,师尊以为你不见了,会很担心。”
第五十九章 逢场作戏
自从沈砚枝死后,墨惊堂便再也没感受过这种关心。
如今失而复得,他又没出息地想哭。
但鬼是没有眼泪的,墨惊堂没有发泄的途径,只能憋着,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一开口就是哭腔。
结果就是,抱着沈砚枝的腰哭了足足一个时辰。
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让沈砚枝不要原谅他,最后沈砚枝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竟真觉得墨惊堂有几分真心。
只是稍微意识到这种想法,沈砚枝便强迫自己掐断。
他面对墨惊堂时的招架能力,真是不堪一击。
想到这,他眼底结了层冰霜:“哭有用吗?”
墨惊堂还沉浸在悲伤里,没察觉到沈砚枝的变化,他抬起头摇了摇,又想到沈砚枝看不见,于是开口道:“没用。”
沈砚枝起身和他拉开一定距离:“没用就别哭了,不如想想你的灵魂出窍是怎么回事,如何才能灵魂归位。”
他和墨惊堂保持距离便意味着不想再和那人有接触,于是手也松开了,墨惊堂手心一空,却是愣了愣,突然有些慌乱去抓沈砚枝的手。
沈砚枝刚松开又被他缠上,有些郁闷,挥开墨惊堂的手,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太冷。”
闻言,墨惊堂火速将手缩了回去,但他还记得沈砚枝方才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会担心,于是改而抓住沈砚枝的衣角,轻轻扯了扯:“我在这儿。师尊不用担心我不见了。”
沈砚枝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他只是盯着自己微微褶皱的衣袍边角,没说什么,墨惊堂消不消失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至于方才,在修然阁看见那人毫无声息躺在自己面前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感受,很刻意的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
沈砚枝还在给自己洗脑,墨惊堂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师尊不用担心我的问题,我只要和身体待在一起,魂魄就会慢慢凝实,再过不了几日,我应该就能回到身体里去了。”
沈砚枝眸色一沉,墨惊堂果然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什么死,什么灵魂出窍,恐怕又是他在做戏。
沈砚枝对墨惊堂的猜忌已经过于偏激,最终会将两人推向什么样的道路,又会将墨惊堂置于何种境地,他一无所知。
他只是看向墨惊堂:“既然如此,那阿墨最近便在修然阁安心养魂吧,等到灵魂归位,师尊再接你回七玄宗。”
墨惊堂听了他的话,却没动,沉声道:“师尊一人住这里,我不放心。金圣阁主让金修然拜你为师,是为了让你加入金圣阁,背叛七玄宗。如若你拒绝了金修然,他们便会对你下手。所以……”
沈砚枝接过他未完的话:“所以什么?让我先假装收金修然为徒吗?”
“对。”
他比谁都不想让沈砚枝收徒,但必须这样。
身在金圣阁,若是撕破脸皮,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沈砚枝却显得有些固执:“我曾经说过,自你之后,再不收徒。”
墨惊堂蹲在他身侧,闻言有些出神。
贫瘠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句话填满,仗着沈砚枝看不见他,墨惊堂的目光不加掩饰,极度贪婪地望向沈砚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