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伤口早就愈合,留下的痕迹却不会消失,依旧狰狞而可怖。
这道疤痕的确显眼,但并不是此人最鲜明的特征。
他的头上,有一对暗红色的角。
深色皮肤,红色的角。
黑与红,如此鲜明的配色。
如果眠礼认识,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何种生物独有的标志。
但小神明被父神与众神使保护得太好,既没有见过「他」族,也没听说过任何传闻。
「奥利尔」冲着似乎被吓傻了的眠礼阴恻恻地笑了笑。
“小宝贝儿,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
眠礼模糊地明白,自己这应该算是被绑/架了。
在惊恐之前,小神明有一种奇怪的漠然感:燦燦,奥利利,蜚蜚,父神,这个家伙……好像谁都能带走祂。
有魔法的没神力的,随便来个人都可以劫祂,轻轻松松。
这个神当的好没有面子。
很快,应激后的短暂麻木退却,幼儿的恐惧重新占了上风。
眠礼撇撇嘴,焦糖色的眸子里顷刻间渗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这些眼泪并没有顺着祂的脸颊淌下来,而是在黑色光牢某种奇怪的作用下飘浮成一串串透明的珠子。
祂可能没想好台词,也不讲话,光顾着哇哇大哭。
这可比尖叫着“破喉咙”“破喉咙”还要恐怖。
撒迦利亚被祂哭得脑仁疼。
他讨厌很多生物,比如贪婪的人类,比如蠢笨的熊与大象,比如狡诈的狗,比如公鸡。
在万千生灵中,南他最讨厌的就是小孩。
尤其——尤其是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一边尖叫一边打滚的小孩。
庆幸吧,撒迦利亚心想,庆幸你是神之子,我留着你有用,不然早把你弄死了。
绑/架幼神的确比他想象中容易很多,本以为眠礼身边会出现各路高手保镖,得苦战一场云云。
没想到,稍微伪装了一下那个雄性人类,就顺利地搞定了接下来的全部。
他备好又磨好宰牛刀,竟然杀了只鸡就结束,还真有点儿无所适从。
比如现在,小孩待在黑色的光牢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出去、礼礼要出去……”
祂甚至没打算亲自尝试一下越狱,只哭着要走。
此刻眠礼双手攥着“栅栏”,那原本可以烫伤任何一个强大生物、就连地狱之犬也退避三舍的光束,竟然没能对幼神造成丝毫伤害。
当然,小小的祂也挣脱不出来就是了。
撒迦利亚观望着,心情复杂。
他的光牢曾用来囚//禁最残忍的凶鬼恶灵,叫随便哪路神魔闻风丧胆,现在居然关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孩子。
总觉得跟拿半米粗绑野兽的铁链,来捆一只几个月大的小奶狗差不多。
俗话讲杀鸡焉用牛刀,但撒迦利亚并没觉得自己大材小用。
光是根本伤不到祂,就可见一斑。
毕竟这小东西可是神之子,现在哭成这样分不出神反击,天晓得等祂冷静下来之后,会不会突然爆发什么力量。
人类不可信,神更不可信。
标榜着世间公正高洁,实际上满嘴谎言。
撒迦利亚因为疏忽跌过一次跟头,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揉了揉耳朵,冷冷道:“吵死了,你能不能别嚎了?”
既然已经摊牌,那也没必要装绅士了。
换了不同身份观摩学习那个弱鸡人类的过程他真的不愿再提。
这么傻、对谁都好的人类,是怎么能让幼神心甘情愿地留下呢?
撒迦利亚没琢磨出来。
不过,早知道这么轻松就能掳走幼神,还装什么良善之辈啊。
他根本就不是好人。
眠礼吓呆了。
祂可是主神,是诸神之神的独子,生杀予夺,万人之上。
还从来、从来没人胆敢对小神明如此无礼,更别说凶祂了。
撒迦利亚松了口气,要是能知道吼一嗓子就能止小儿夜啼,从一开始就该凶狠点的。
没想到眠礼怔了几秒钟后,一张嘴,哭声大了好几个分贝,直窜云霄。
撒迦利亚:“……”
淦,失策了。
他身怀绝技,有很多别人想不到的能力,但哄孩子绝对不是其中一种。
他懒得再跟眠礼废话,直接给光牢加了一层隔绝声音的膜。
这下只能看见小孩在里面掉眼泪,一点儿动静都听不见。
世界和平了。
*
撒迦利亚继续往前走,光牢就跟他的尾巴似的自动跟在后面。
先前的浓雾几乎都散去了,出现在面前的,是张一望无际的、蓝到发黑的壮观画卷。
……海……
他们之前听到的哗啦声,正是永不止息的浪涛狠狠拍撞上礁石的惨叫。
至于那个庞然大物的轮廓,是艘四百米长、近百米高的巨型游轮。